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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小霸王怒道:「你們給我將船上的兩個小妞兒抓回去,叫她們伺候本公子,然後放把火燒了這爛船。」

  這個陝西的小霸王仍不知死到臨頭,要不是在漢口江邊上,眾目睽睽之下,婷婷剛才的出手,早取了他的性命。他已經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現在仍不知悔悟,反而要拿人燒船。婷婷登時殺意上眉,說:「剛才上天懲罰了你,你還敢行兇作惡?看來你不死也不行了!」

  穆老爹急說:「丫頭,別亂來,公門中的人來了。」

  婷婷一看,果然有一條船飛駛而來,船上站兩個捕頭模樣的人,另外還有七、八名捕快,她認識其中的一個,是漢陽府的龍捕頭。暗想:他們來幹什麼,來協助這個陝西小霸王?要是這樣,看來只有大鬧漢陽口了。

  三名家將看見有公門中的人來,也就不出手,只有聶十八仍在船篷上楞著,一時不知怎麼辦。要是三名家將真的動手拉人放火,他就會不顧自己,怎麼也要出面制止他們行兇捉人了。他感到這事因自己而起,可不能連累了穆老伯父女三個人。他仍看不到,這個陝西小霸王,完全是為穆家姐妹而來。

  捕頭帶著捕快登上船來,莊師爺便迎了上去,仗著自己是將軍府的一位師爺,也不施禮,指著聶十八等人說:「你們快將這幾位凶人捉拿了。他們不但將我們兩個家將扔到江中淹死了,還踢傷了我們一名家將,害得我家四公子因此中風不能動。」四公子說:「你們將船上的兩個小妞兒送到我住的客棧中去,尤其那個小子,給我捉到衙門,斬首示眾。」

  婷婷怒問:「你這陝西小霸王還有沒有王法和天理的?你們上船來,橫蠻霸道強行要船,還要將我們雇主扔下江去喂魚。是你們兩個家將自己不小心,跌下江裡去了,關我們什麼事?再說,他們也沒有淹死,那不是給附近船家救起了,在江岸上他們何曾淹死了?」

  莊師爺一看,一時啞口無育,頓了頓說:「那我們一個家將給那小子踢傷,我家四公子中風又怎麼說?」

  「那是強們白找的,關我們什麼事?」

  一位捕頭不去看聶十八和穆家父女,卻扳著臉問莊師爺:「你是什麼人?」

  莊順爺一怔,似乎感到這位捕頭不大好說話,說:「小的是陝西總督府龍虎將軍門下一名師爺,小姓莊。這是我們四公子。」

  「好!我是襄陽府的捕頭,奉了知府大人的行文,前來捉拿行兇殺人犯,要捉的正是你這個莊師爺和你們的四公子!對不起,現在請你們跟我回襄陽府歸案。」

  莊師爺和四公子頓時傻了眼。四公子問:「什麼?你們要捉拿我?」

  「不錯,正是你。」

  「你知不知道本公子是什麼人?」

  「我不管你是什麼人,我眼裡只認得你是殺人兇犯。」

  「大膽!你反了不成,你不怕我父親一怒連你們什麼襄陽知府也一併砍了?」

  「你知不知道我們知府是什麼樣的人?」

  「他頂多不過是一個四品官兒罷了,又是什麼樣的人?」

  「你們先聽清楚了,我們知府大人姓海名瑞,一貫剛直不阿,不畏權貴,就是王親國戚犯法,也一樣捉拿歸案治罪。來人!給我先將這兩名要犯鎖上了!」

  兩名捕快應聲而上,提著鐵鍊,就要鎖上四公子和莊師爺。婷婷笑著走上來:「好呀!原來你們是一夥行兇殺人犯,怪不得剛才那麼兇惡,要拉人放火燒船哩!這是上天有眼,惡有惡報。」說時,出奇不意解了四公子被封的穴位,手法之快和奇,竟沒有人能看見。

  四公子給解了穴位,一下站了起來。婷婷故意裝出害怕的神態,連連後退:「咦,你不是中了風麼?怎麼又不中風了?還站了起來?」

  四公子這時已無暇去理婷婷了,瞪著眼望著那兩名要鎖自己的捕快:「你們敢來鎖本公子?不想活了?」

  襄陽捕頭問:「你敢拒埔?不怕罪加一等?」

  四公子喝著三名家將:「你們還站著幹什麼?給本公子將他們全砍了,出了事,有我父親負責。」

  三名家將頓時提刀向捕快撲來,其中一名捕快一下給一名家將砍傷倒地。蹲在船篷上的聶十八,起初還在驚訝地觀望。他一向最怕見官府中的人了,現見出了人命,他天生的俠義心腸,再能不理了,便顧不了自己的生死危險,也不去考慮今後會有什麼麻煩,他唯一要制止的,就是不准任何人行兇殺人。他在船篷上大喝一聲:「不准殺人!」真正聲落人到,身似靈豹般從船篷撲下,左翻右躍,身法怪異,閃電般的瞬息間,頓時把三名提刀的家將全踢翻僕倒,他的兔子十八逃命身法步法,變成了救人的奇招異式,除了穆家父女,其他人簡直是見所未見,看不清他轉眼之間,就將三名彪形家將,撲翻在船頭!

  四公子傻了眼,兩位捕頭和其他六捕快也傻了眼。兩位捕頭和其他捕快出手,雖然也可擒了這三名家將,但難免會受傷,那有像聶十八這麼乾淨俐落,就制服了凶徒?

  眾人正愣著,婷婷說:「你們還不快把這三個家將捆了?萬一他們跑了怎麼辦?」

  捕快們才醒過來,兩個撲向一個,將三名家將登時五花大綁的捆起來。四公子見勢不妙,正想溜走,襄陽捕頭大喝一聲:「你還想跑?」兩招手法,一下將四公子抓起來,摔在船頭上。這位四公子雖然是將門之後,一心迷醉於酒色之中,疏于練武,所學的武功,更是中看不中用,叫他在馬上指揮打仗也許可以,叫他與人拼搏,簡直比文弱書生還不如。

  襄陽捕頭一來惱恨他公然拒捕;二來更惱恨他叫家將傷了、自己一個弟兄,這一摔,幾乎摔斷了四公子的腰骨,四公子似殺豬般的叫喊起來。他喝著另一個手下:「將這主犯給我捆好鎖這個陝西小霸王,一向仗著父親之勢,在陝西一地驕奢淫逸,強搶民女,犯下了多條人命,弄得民怨沸沸,連州府之官,也難以包庇,便上書相告。他父親見此情形,責了他幾句,便打發他去南京暫時避開。誰知這個小霸王在沿途上也沾花惹草,在襄陽府境內又強搶了一名少婦,打死其丈夫,逼得這少婦撞牆自盡。誰知碰上了一位不畏強權,依法懲奸的海大人,發出通緝令,命捕頭追拿四公子歸案。這位小霸王仍不知有這回事,招搖著離開了襄陽府,路過漢口,無意之中看上了穆家姐妹,又掀起了這場風波來。剛巧碰上前來緝拿他歸案的捕頭,會同了當地的龍捕頭,帶人趕到漢口,追上船,才將這不可一世的小霸王捉到,令他成為階下囚。

  襄陽捕頭立刻命人將小霸王等若干犯人帶走,然後向聶十八拱手稱謝:「多謝少俠仗義出手相助。」

  聶十八連忙還禮說:「不不!我只害怕他們再殺人傷人,你不必謝我。」

  這位捕頭不由奇異地看了聶十八一下,感到他一臉的誠實,不像是個闖江湖的武林人士,要是武林中人,說話就不會這麼稚嫩了,問:「少俠是第一次出來走動吧?」

  「是是!我是第一次出遠門。」

  漢陽龍捕頭也過來相謝,寒喧幾句後,便告辭而去。至於那兩個掉下江給人救上岸的家將,見狀不妙,早已掉頭而逃,要趕回陝西,向總督大人報告去了。這一場平空降下的災禍,就這麼出人意外地平息了。

  眾人一走,婷婷朝聶十八說:「好呀,你頂會裝蒜的!」

  聶十八又茫然:「我裝什麼蒜了?」

  「你還不裝蒜?身懷絕技,幹嗎害怕跑到船篷上,一味躲閃不還手?」

  「我,我害怕自己出手重,不小心又打死了他們。」

  「打死了他們不更好嗎?」

  「這……!」

  「你說!現在我們的船篷無端端給你這麼一弄,砍爛了怎麼辦?」

  「這,這……我賠給你們好!」

  穆老爹心想:這真是少有的忠誠老實人,便笑道:「聶少俠,你別聽我丫頭說,這怎能要你賠的?」

  「不不!這是因我而起,我應該賠才是。」

  婷婷笑著:「爹!人家有的是銀子呵!」

  「丫頭,少胡說了!快起錨揚帆,馬上離開這裡。」

  「哦?我們不先吃晚飯嗎?」

  娉娉這時出艙說:「我們再不離開,恐怕今晚就走不了。」娉娉一直在船尾未露面,準備必要時,她會蒙面出現,殺了小霸王等人,然後獨駕輕舟離去,到一處江邊上再會合。幸好公門人趕到,又免了這一場血殺,不必走這一步棋。

  聶十八不明白地叫;「我們怎麼走不了?」

  娉娉含笑說:「出了這麼一件大事,你聶少俠的大名,恐怕在雙口鎮已家喻戶曉了,你已成了人們心目中的大英雄、大俠士,誰不羡慕?誰不慕名前來一睹大英雄的風彩?說不定地方上的官員請你去領賞哩!叫你披紅帶、走馬遊街。你當然不願走,我們卻害怕這麼多的人跑上船來,也不敢沾你這位大俠七的光。到時,你想我們走得了嗎?」

  娉娉這一番話,不知是讚揚聶十八還是譏諷聶十八,嚇得聶十八慌忙說:「那我們快點離開。」聶十八十分害怕在熱鬧場合眾人面前出現。昨夜張老闆一夥人的恭維,已弄是他渾身不自在了,何況現在還有官府的人前來,哪還得了?

  婷婷說:「哎!我們只說我們走,沒有催你走呵!你走不,那不後悔?」

  「我後悔什麼了?」

  「你一走,官府的賞銀叫誰去領?看來這筆賞銀不少,沒一千兩,也有八百兩,你不去領不後悔麼?再說,恐怕鎮上的富貴人家,會爭著招你為女婿哩!」

  「姑娘別說笑,我們快走吧,遲了,恐怕真的走不了!」

  「哦?你連賞銀和走馬遊街的榮耀也不要了?那多可惜。」

  「誰要,誰去要好了,我怎麼也不要。」

  穆老爹笑道:「好好,我們馬上走。」

  於是穆家父女三人立刻揚帆起錨,往長江上游而去。穆老爹果然善觀氣象,東北風大作,將一面大帆吹得鼓漲漲的,娉娉操舵,船隻破浪飛航,宛如在長江上飛行一樣。

  聶十八看得驚奇異常,這麼大的一條船,居然不用人劃槳搖櫓,利用風力,在水面上行走如飛。初時,他還打算幫穆家父女劃漿搖櫓,誰知穆家父女什麼也不要他幫手,叫他坐在船艙裡,看兩岸的風光好了。

  聶十八在艙裡坐著觀看感到不滿足,便跑到船頭上去看,只聽到風聲霍霍,船頭浪花飛濺,兩岸景色在暮色之中,慢慢往後遊去,這種景象,是他在山裡怎麼也看不到的,令他感到新奇。

  船駛過武昌、漢陽,夜幕垂落,兩岸燈火漸漸稀落,兩岸景色由看不見了,只見長江水色連著天邊,一望無際。月兒升起,水波晃動,長江水面,似萬條銀蛇在遊動,這一景色,聶十八還是第一次看見。

  不知幾時,婷婷已在船的左邊掛起了一盞風雨紅燈,這時,船已航行了二三十裡,將漢口、武昌、漢陽遠遠拋到了後面。婷婷來到船頭上,大聲問:「喂!你看飽了沒有?」

  聶十八憨憨地笑了笑:「還沒看飽。」

  「好呀,那你看好了,不用吃晚飯啦!」

  「吃晚飯?」聶十八這時才想起自己專心看長江兩岸景色,忘記吃飯這回事了。

  婷婷說:「是呀,你大概已經看飽了,不想吃晚飯啦!」

  「我怎麼不想吃晚飯了?」

  「那你還不去?我爹在艙裡等你吃飯哩!」

  聶十八回頭一看,果然飯桌已擺好,穆老爹在等著自己。他「呀」的一聲跳起來:「姑娘,你怎麼不早說吃晚飯了?叫老伯等多不好意思。」

  「哎!你是姓賴的吧?自己看得出了神,還怪人?」

  聶十八一想也是,自己怎能怪婷婷姑娘了?連忙說:「是是,我一時情急,胡亂說話,請姑娘寬恕。」

  「好啦!去用飯吧!」

  聶十八慌忙進艙,向穆老爹說:「對不起,令老伯久等了。」

  「少俠別客氣,坐,現在我們可以好好的放心飲酒了。」

  聶十八在穆老爹一側坐下,婷婷便過來給他們斟酒。聶十八又慌忙站起:「姑娘不用,我自己來。」

  「嗨!你怎麼這般多禮啊!你又不是秀才,幹嗎這般多禮的?」

  「不是,我是說,要喝酒吃飯,我自己來,不然,我吃得也不舒服。」

  穆老爹說:「丫頭,聶少俠雖不是江湖人,也有江湖中人的豪爽,隨便,不喜拘拘束束,你不用在旁伺候我們了。」

  「對對,姑娘還是坐下來,一起用飯。對了,你姐姐呢?怎不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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