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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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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風子仍一動不動伏在草叢中。小婷心想:難道這個混混給馬賊嚇傻了,聽不出自己的聲音?她不禁走過去,伸手一下將小風子似小狗般拎了起來。小風子仍抱著腦袋,掙扎著驚恐地叫道:「別殺我,別殺我。我不是商隊的人,也沒有什麼財物,只有兩匹馬,兩隻駱駝,要拿,你們就拿去吧,求你們別殺我。我,我,我家裡還有一個八十多歲的母親,沒人奉養。」 小婷「撲嗤」一聲笑起來:「小風子,你看看我是誰?」 小風子略略抬起頭一看,頓時睜大了眼睛,也鬆開抱著腦袋的雙手:「是你?」 「你以為我是馬賊嗎?」 小風子生氣地一下坐在地上:「你,你,你幹嗎這般嚇唬我?」 「誰嚇唬你了?是你自己嚇成了這樣。你怎麼連我的聲音也聽不出來,不會是給嚇聾了吧?說,昨夜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我,我,我不知道。」 「什麼?你不知道,這四周一帶,死了那麼多人,躺下了不少的死馬,你就一點也不知道?」 「我,我,我是聽到馬蹄聲。不久,就響起一陣馬嘶人慘叫和喊殺的聲音。後來,後來我也不敢聽了,用手將兩個耳朵捂起來。」 「那麼說,是什麼人殺了這一夥馬賊,你也不知道了?」 「不是你和老叫化殺了他們嗎?」 「我走了後,根本沒回來過,老叫化也去了東邊。」 「那,那,那恐怕是商隊的人了。」 「來,我們四下找找,看有沒有活著的馬賊,問他就知道是什麼人做的,昨夜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我,我,我怕。」 「你怕什麼?」 「我,我,我怕馬賊。要是讓他們看見了我們,不危險嗎?」 「放心,所有馬賊不是死了,就是遠遠逃走了。再也不會有馬賊出現了。」 「什麼?馬賊沒有洗劫商隊,全給你們幹掉打跑了?」 「是呀,這下你放心了吧?走,我們去看看有沒有活著的馬賊。」 「是,是。」小風子要站起來,突然「哎呀」一聲,又坐在地上了。 小婷問:「你怎麼啦?受傷了?」 「我,我,我沒受傷,只是昨夜在草叢裡躲了大半夜,一雙腿有點麻木了。你讓我再坐坐,休息一下,就可以行動了。」 「算了,你一個人在這裡坐吧,我去看看。」小婷在這一帶走了一圈,察看死者的傷。不少的屍體,幾乎都是一刀致命,刀刃劃過喉嚨而死,也有一些為掌力震飛倒地而亡。小婷驚訝了,這不是給神秘刀客的飛刀幹掉的嗎?這一種與眾不同的刀傷,五年前在神仙湖畔馬賊的屍體上見過。這說明神秘刀客來過這裡,幹掉了這一路的馬賊後,悄然走了。 小婷一下察覺遠處有人爬動的響聲,立刻閃身過去一看,果然,一個神態兇悍的漢子,掙扎著從草叢裡爬了出來。 小婷一下出現在他的面前,含笑說:「原來你仍然活著呀,我以為這一帶躺著的都是死人哩。」 這個活著的馬賊不是別人,正是給神秘刀客擊成重傷,隨後又被點了昏睡穴扔到草叢中的青臂狼。可能是神秘刀客故意留下了這個活口,讓小婷前來盤問。 青臂狼見眼前突然來了一位面帶笑容的少女,十分驚訝,問:「你是什麼人?」 「你別問我是什麼人。說,你是什麼人,你是怎麼受傷的?」 「我給一個兇狠的人打傷了。姑娘,你快去給我牽一匹馬來,扶我離開這裡。我不會忘了你的好處,今後一定重重報答你的。」 小婷說:「可是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什麼人呀。」 這時小風子騎著一匹馬過來了,看見青臂狼,一下叫起來:「你,你,你千萬別靠近他,他是一個可怕馬賊,叫青臂狼。」 小婷怔了怔,問小風子:「哦?你怎麼知道他是青臂狼了?」 「我以前在一處小鎮上見過他,帶著四五個凶漢,威風極了。他們走進飯店,本來熱鬧的飯店頓時鴉雀無聲,一個個人都立刻走了。我問人,才知道他是一個可怕的馬賊,叫青臂狼。不信,你看看他手臂上,有一道青疤痕的。」 小婷不禁心頭一震,暗想:不會這個青臂狼就是殺害我父母的仇人吧?小婷迅速出手,一下撕開了他的右衣袖。一看,果然有一塊明顯的青疤痕。這一塊青疤痕,對小婷來說,印象太深刻了。這正是殺害自己父母的仇人!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自己勤學苦練武功,千里迢迢來這關外尋找的仇人,今天終於找到了,上天沒有辜負自己的苦心,手刃仇人的這一天,在羅布泊實現了。這也是父母在天之靈保佑,讓自己意外尋到了這個馬賊。 小婷在一陣激動過後冷靜了下來,問青臂狼:「你還認得我嗎?」 青臂狼一時愕然:「我,我,我好像從來沒見過姑娘,也不認識姑娘。」 「你記不記得,八年多前,你跟一個臉上有朱砂痣的人,在祁連山下,殺死了一對獵人夫婦?」 「這些事太多了,怎麼記得?」 「你沒去過祁連山?」 「去過。」 「在祁連山下沒殺過人?」 「姑娘,你是——」 「你記不記得你和朱砂痣殺害一對獵人夫婦時,一個八歲的小女孩,狠狠咬了你一口?你正想一刀劈死這個小女孩,幸而崆峒派的掌門人出現,救了這個小女孩,也嚇得你們四散逃跑了,有沒有這回事?」 「不錯,是有這回事,你就是——」 「我就是那個小女孩,是從你刀口下逃脫大難的小女孩。」 青臂狼一下驚恐得睜大了眼:「你,你,你,你是來報仇的?」 「你以為我跑來這一帶玩嗎?」 此時的青臂狼重傷不能站起來,更無力反抗和逃命,長歎一聲:「好,你殺了我,為你死去的父母報仇吧,我沒怨言。」 「青臂狼,我問你,那個朱砂痣的人,現在哪裡?你說出來,我會讓你痛快死去。不然,我會一刀一刀將你的肉割下來,讓你痛苦三天三夜。」 「你這般殘忍麼?」 「你說不說?」 「我可以告訴,自從那一夜給崆峒派掌門人擊散後,我就和他分散逃命了,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的下落,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我沒辦法告訴你他在什麼地方。」 「看來,你是想痛苦而死了。」 「我已是要死的人,何必為他而令自己慘受淩遲之苦。」 「那麼你連他叫什麼也不知道?」 「他姓朱名林,自詡是有皇室血統的人,誰知道他是真是假,當時我們都稱他為朱老大。」 「八年多來,你真的連他音信也不知道?」 「我害怕崆峒派人的追殺,連夜逃出了祁連山,轉輾來到關外,沒有回去過。要是我知道他在哪裡,我早已去投奔他了,他多少也待我不薄,何況我與他也曾共過生死。我想八年來他音訊全無,多半是死了。不然,我多方打聽,總打聽不到。」 「你怎不求我放過了你?」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又怎會放過了我?再說,我已被神秘刀客震斷筋骨,就算能活著出去,恐怕也命不長。今天不死在你的手上,也會死在另一仇家之手,還是早死早解脫的好。」 「好吧,那你去死吧。」小婷仰首朝天說,「爹,娘,女兒今日為你報仇了!」說畢,小婷一掌便拍死了青臂狼,了卻了一樁心事。 小風子在旁怔了怔:「你真的殺了他?」 小婷問:「難道他不該死?我沒有將他淩遲處死,已算對他的寬大了。」 「是是,這個可怕的馬賊,血債累累,也死有餘辜。你總算報了父母之仇了。」 「還有一個朱砂痣,我非找到他不可。」 「我在這一帶混了幾年,也沒聽說有朱林這麼一個馬賊,說不定朱林真的死了,你怎麼找?」 「就算他真的死了,我也要知道他的下落,不然,我怎麼也放不下心。」 「對對,說不定他改姓換名,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所以青臂狼打聽不到他的下落。」 小風子這麼一說,令小婷一下想起了沙州的飛天刀賈大俠,暗想:不會是這個馬賊改名換姓,變成了賈大俠吧?看來,無論怎樣,也要回沙州打聽賈大俠這個人了。便說:「走,我們回去。」 小風子看了看四周匪徒留下的十多匹馬,問:「我們要不要將這些馬匹帶走?」 「你一個人,能管得了這麼多匹馬嗎?」 「怎麼管不了?你別忘了,我在馬場裡呆過,別說這十多匹,就是上百匹馬,我也能將它們管得帖帖服服,叫它們往東,它們不敢往西,就像我服從你一樣。」 小婷笑起來:「誰要你服從我了?」 「我是自願乖乖聽你話的。」 「好啦,快去帶你的馬匹吧,我要看看你怎麼將這十多匹馬管得帖帖服服。」 「這你放心,我小風子沒別的本事,但管馬馴馬的本事卻有一套。再說,有了這十多匹馬,萬一在路上斷水缺糧,我們可以將馬宰了,就不用愁了。」 「你這是瞎操心,我們會斷水缺糧嗎?真的這樣,我們跟著商隊走,不能向他們討吃?」 「什麼?我們還跟隨商隊走?」 「你想不跟了?」 「不是旱天雷、禿鷹這幾股馬賊,都給你們幹掉了嗎?商隊已沒有危險,還跟著他們幹嗎?」 「不,不看著他們平安到達葡萄城,我怎麼也不放心。」 小風子有點失望地說:「看來,我們又得挨幾天艱苦日子,還要經過那熱得連紅薯也烤熟的火焰山,真是不死也會脫一層皮。」 「有你說得那麼可怕嗎?」 「你聽過說書人說《西遊記》中火焰山的事嗎?連有通天本事的齊天大聖,過火焰山時,燒掉了一身猴毛,幾乎將他燒死了。」 「那是講古,當不得真。要是這樣,火焰山附近還有人住嗎?吐魯番的京城葡萄城,也不會設在那裡了,商隊也不會去了。你要是害怕,那你一個人先回沙州也行。」 「不不,我還是跟著你好,不然,碰上了馬賊,不但這十多匹馬保不住,恐怕連性命也保不住。去火焰山熱死,總好過給馬賊殺死。」 「哦?什麼熱死殺死的?」 這是老叫化的聲音,他淩空悄然而來,霎時間便站在他們面前了。 老叫化望著小風子:「你這小子,昨夜裡怎麼沒有死?」 小婷說:「他呀,像老鼠似的躲在野草叢裡,整整一夜不敢動一動。」 「原來這樣,怪不得說什麼熱死殺死了。」 「老叫化,你真是張冠李戴,聽一半沒聽一半。他說不敢再跟隨商隊走,怕過火焰山時,給熱死。」 「我老叫化真的老糊塗了,以為這小子在草叢裡躲了一夜,差不多給熱死了,再不然,就是給馬賊殺死了。」 小婷又問:「老叫化,火焰山真的熱得可怕嗎?不會真的熱死人吧?」 「可那裡實在是熱得難受,是世上最熱的一個地方,不然,就沒有火焰山的傳說了。對了,這一路的馬賊是誰將他們幹掉了?死的人真不少哩。」老叫化又望望小風子,「不會是你將他們幹掉的吧?」 「老前輩,你不是拿我尋開心吧?我小風子有這麼大的本事嗎?我能殺人嗎?」 「我老叫化一時也摸不透你這小子是什麼人,有時膽小如鼠,東躲西藏;有時膽大包天,什麼也敢幹;有時愛財如命,盡耍些小聰明;有時大方得令人困惑,千金在眼前也不想取。對了,可以說是愛財而不貪的怪人。」 「不不,老前輩,你別將我看得太高了。我愛財更愛我自己。」 「你可不像愛財又愛命的人呀。你要是愛財,這個小女娃在失蹤的幾年裡,她留下近千兩銀子,你卻分文不取。」 「那,那,那是我怕她知道了,會要了我的命呀。」 「不對,不對,你要是真的怕死,怎麼敢從惡人刀下將小孩子救出來?那年在山賊的刀下,不顧危險,將小女娃和她的什麼思思小姐不也救了出來?」 「我,我,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呀!」 老叫化所說的事,小婷也有同感,小風子的確是叫人摸不透的怪人。 老叫化問小婷:「小女娃,你看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也說不清楚,但他是一個有缺點的好人,也討人喜歡。」 「小女娃,你不會喜歡上了這個混小子吧?」 「我?喜歡呀。」小婷一想不對,問老叫化,「你這是什麼意思?」小婷心性坦率,但終究還是少女,也略知男女之間的事了。 老叫化說:「要是你喜歡上了這個混小子,那就有你苦頭吃了。」 「他難道敢欺騙我?」 「很難說,這個小子,連我也……」 小風子用哀求的眼神望著老叫化:「老前輩,就算我有天大的膽,也不敢欺騙婷女俠呵。」 小婷一下起了疑心:「老叫化,你說,他什麼事欺騙我了?」 老叫化看著小風子,不由一笑:「這個混小子。不過他的確是真心誠意對你,不敢在你背後幹些對不起你的事,在生死關頭,他可以拼了性命來維護你。至於其他方面,就很難說了。因為男人的事,有很多是不想女人知道的。」 小婷問小風子:「你有什麼事不讓我知道了?」 「我,我,我有時出去和人喝酒、賭錢,害怕你罵我,所以不敢告訴你。有時在外面闖了禍,遭人打,也不敢回來告訴你。」 老叫化有意轉了話題,問小婷:「這一路的馬賊是誰幹的?不會是你這個小女娃吧?」 「你以為我會 」 「哦?你看見神秘刀客了?」 「我要是看見他就好了,我只看見不少馬賊的屍體,他的蹤影沒看見。」 老叫化問小風子:「你看見他沒有?」 「我,我,我沒看見。」 「不會吧?你不是在這裡嗎?怎會沒看見的?」 小婷說:「他呀,像老鼠一樣躲在草叢裡,會看得見嗎?」 小風子嘟噥著說:「我就是膽小嘛。」 老叫化說:「這個神秘刀客真是神秘極了,居然敢在我老叫化跟前神出鬼沒。」 小風子說:「說不定他怕了你這個老前輩,不敢在你面前出現。」 小婷說:「看來他不想與我們見面。」 「我老叫化有哪一點不配與他見面了?不行,要是我找到了他,會跟他沒完沒了。」 「算了,老叫化,我們不談他了。我問你,你追上旱天雷沒有?」 「追上了。」 「你殺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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