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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要有十年八年苦練的過硬功夫,有一身深厚的內功修為,以真氣護體,才可以練成一身刀槍不入的金剛罩上乘武功,你行嗎?你以為滾倒在地上,抱頭縮成一團,任人毒打就差不多嗎?」

  小風子聽得傻了眼:「那,那,那我不能與他們相比了。我只能忍住一口氣,忍著給人打一頓。」

  「就是少林寺眾多和尚中,練成金剛罩功夫的也沒有幾人。有的和尚練不成金剛罩,但在練的過程中,卻練出幾種過硬的功夫,就是銅頭、鐵拳、鐵掌。他們一頭撞去,可以撞倒一面牆;一拳擊出,可以擊碎一塊青石板;一掌拍出,能敵虎豹。你練挨打功夫,能練出這些過硬本領嗎?」

  「我,我,我,我一樣也不行。」

  「我也不知道是哪一個糊塗蛋,教你練這麼一門挨打的功夫。」

  小風子一下嚇得四下張望。小婷問:「你又在幹什麼了?放心,我凝神傾聽過了,除了店家,沒有什麼人在店裡。」

  小風子輕聲地說:「你千萬別說他是糊塗蛋,教我挨打功夫的,是一位江湖異人,本事大得很。」

  「哦?他還是一位江湖異人?不會是你碰上了一個會吹牛的騙子吧?」

  「不不。他是一位老叫化,見我不時挨打,才傳給了我這門功夫,令我不論在任何拳打腳踢棍棒之下,也不會內傷,只受一點皮肉之傷而已;也不會斷筋斷骨,休息一兩天便沒事。」

  「哦?他是一個什麼樣的老叫化?」

  「什麼樣的老叫化我也說不清楚,但他有兩個與眾不同的地方,一個是他討飯也討酒喝;另一個他身法快極了,一轉眼就不見了,一轉眼又出現在你的面前,還笑嘻嘻的,像個大不透的小孩。」

  小婷驚訝了:「你說的不會是武林怪人一陣風老前輩吧?」

  「一陣風?我不知道呵,我只知道他喜歡逗人,有一次幾乎被他嚇死。」

  「這麼說,一定是一陣風這位老前輩了。你碰上了他,怎不求他傳你一點防身的武功?」

  「他是傳了什麼救命三掌法,但是我不敢用。」

  「你是傻得沒藥治了。怎麼不敢用的?」

  「我要是用了,別說會拍傷了他們,就是打他們一下,也會引來他們更大的忿怒,不打死我才怪。我忍氣吞聲,任由他們打罵,一味求饒。這樣他們就不會再打了。雖然受傷,但可以保全住一條命。」

  小婷想不到小風子有這麼一套保命的辦法,一想也是。這個混混沒其他武功,單靠三掌法也保不了自己,跑又跑不快,用了,反而招來殺身之禍。她想了一下說:「你這個保命辦法,在人多的市集城鎮還可以用,但在途中或郊野外,碰上殺人搶劫的匪徒,就一點也不管用,他們懶得打你,一刀殺了你了事。」

  小風子愣了半晌,最後說:「真的這樣,我只好來個狗急跳牆,用這三掌法,冷不防傷了他們,奪路逃命了。」

  「這三掌法你長久不用,還記不記得?」

  「記得,記得,我怎會不記得呵?」

  小婷又問:「昨天你挨了一頓毒打,真的一點重傷也沒有?」

  「沒有,沒有。我不是慢慢走回來嗎?」

  「你明天能不能上路?」

  「能。我休息一天,明天一定能上路,不會誤了你的行程。」

  「我看你還是多休息兩天的好,因為我也想在定西多住兩天。」

  「你幹嗎要多住兩天的?」

  小婷將昨天夜裡發生的事一說,小風子又驚愕得傻了眼:「怎麼昨夜發生這麼大的事,我一點也不知道。」

  「你睡得像死豬一樣,能知道嗎?」

  「你打算到城北的沙駝客棧看看?」

  「是,我疑心那個在背後指使害我的仇家,就在沙駝客棧。」

  小風子一時不出聲了。

  小婷問:「你認為不好,我不應該去?」

  「我不敢說。但我知道,沙駝客棧是定西城內一間最大最有名的客棧,來往的富貴人家、豪商大賈以及擁有保鏢的大商隊,都住在那裡。別的不說,單是客棧裡的保鏢就不少,一個個都是極好的刀客。據說,沙駝客棧是當地一霸定西猴羅九爺和當地長官一齊開辦的,沒有人敢去那裡惹是生非。」

  「怕什麼?我去走走,他們總不會不准我進去吧?」

  「你這麼一去,恐怕在客棧的大門口,就為人注意了。要是指使暗殺你的仇家住在那裡,無異是打草驚蛇,令他早有防備。你要在客棧裡生事,不但招惹了客棧的保鏢,也得罪了羅九爺和當地的長官,同時也引起過往江湖中人不滿。何況直到現在,你還不知道那幕後的指使人是誰,也不知道昨夜殺人滅口的殺手是什麼模樣,你去沙駝客棧看看又有什麼用?」

  「那我怎麼辦?」

  「要是我,乾脆什麼也別理,離開定西。」

  「我就這麼放過了他們?」

  「我的大女俠,就是你想放過他們,他們也不會放過你。現在只要你走出客棧,就會有人在暗中盯視你的行蹤。」

  「那太好了。我就到外面走走,看是什麼人在盯蹤我,我抓住了他們,不怕問不出幕後的仇家來。」

  小風子搖搖頭說:「這樣沒用,你察覺不到盯蹤的是誰。」

  「我怎會察覺不到?」

  「他們打扮成一般人,混在人群之中,恐怕每一條大街都有一個,不是跟在你後面走,你怎麼察覺?」

  小婷不禁點點頭說:「這的確是不易察覺。」

  「就是察覺了,將他抓住了,你也沒用。他們肯定矢口否認,你不能拷打他們或殺了他們吧?何況他們只是一般的人物,根本不可能知道幕後真正的指使者是誰。」

  「那我怎麼才可以找到真正的幕後人?」

  在這方面,小風子比小婷有經驗多了。他輕輕說出了自己的辦法後,小婷不由笑道:「好,我就這樣辦,立刻離開定西城。」

  小風子說:「你出城沿著敕勒河一直往西走,如果在路上沒有人襲擊你,你就在一處叫西湖的小鎮住下來,明天晚上,我會去那裡找你。」

  「你一個人留下來不危險?」

  「放心,他們沒人注意我這個糟老頭,而且,我有一套應付他們的辦法。」

  「那你千萬不可去招惹是非了。」

  「我整天躲在房間不出去,怎會惹是生非了?」

  隨後小婷便走出來,見了店小二說:「我給那小老頭服了兩顆藥丸,他沒事了,你可以放心。」

  「多謝小姐,小姐真是一個好心人。」

  「你別多謝我,助人為樂嘛。小二哥,你給我算清房錢,我馬上就要離開。」

  「是是。」

  小婷付了房錢後,帶上行囊,騎馬出了西城門,便沿著敕勒河往西而去。她從小風子的口中,知道西湖小鎮離定西城有一百多裡的路程,可在黃昏時到達。

  小婷放馬,一邊暗想:到底是哪一路有錢有勢的仇家,竟出一千兩黃金,收買了眾多匪徒,要自己的一條命?她不由想起夜蝙蝠臨死時說出的兩個字——「是九」。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不會說是羅九爺吧?可惜夜蝙蝠已死了,不能只憑這兩個字去找羅九爺吧?萬一不是,自己在西域不是又招惹了一個有權有勢的仇家了?再說,鮑太監和余家莊能買得動這位定西猴嗎?除非他們之間有深厚的交情。

  小婷一離開定西城,定西猴羅九爺就知道了。他感到這位武功莫測的怪病女俠不會懷疑這一切事件與自己有關係,要不,這位怪病女俠還不上門來找自己的麻煩?當然,他並不害怕小婷上門來興師問罪,他府內不但機關重重,高手眾多,必要時還會請當地長官出面,哪怕這怪病女俠有三頭六臂,恐怕也討不了什麼好處。但讓她打上門,起碼是在向自己的權威挑戰。萬一捉不了或殺不了她,那自己的顏面何存?在這一帶號令群雄的威望便會減弱,沙州的飛天刀賈大俠便會乘虛而入。

  在吐魯番江湖上,定西猴、飛天刀、雪山聖女,可以說是三雄鼎立,各有各的勢力和地盤,也各有一門威懾對手的本領。表面上他們是互不相犯,也有來往,客客氣氣。但私底下都在互相猜忌,互不相信,誰都想對手不好過。

  定西猴現在有點後悔不該聽鮑公公的話,去招惹這個怪病女俠,弄得自己損兵折將。事情的發展已容不得定西猴收手了。他收下了鮑公公的定金五百兩黃金,答應的事不能不辦,不然就是言而無信。另外,沙家寨死傷了那麼多人,尤其是二寨主沙鼠,信誓旦旦要為兄長報仇,要是定西猴不從,必然令部下人心散失。何況怪病女俠一旦知道了,也不會放過自己的。所以在這三種原因下,定西猴只有幹掉小婷了。所以小婷一離開定西城,他又迅速密謀幹掉怪病女俠的行動了。而且還派出身邊三位高手——沙漠怪叟、幻影手和霧裡飛參加這次行動。羅九爺這一次是志在必得。

  再說小婷離開定西城,經過環城小鎮,一出小鎮行走沒多遠,便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平坦沙礫之地,赤地千里,幾乎是寸草不生。這一帶正是西域有名的戈壁灘。戈壁灘是一片平原之地,騎馬可以飛奔疾走。

  小婷雖是沿著敕勒河西去,可是這敕勒河流到這裡,已變成了一條涓涓的細流,水深淹不過人的腳面。儘管有些地段河床面寬闊,但也分成了幾條細流,時分時合。河床中沙礫突起,沒有任何水草生長,河的兩岸,同樣是寸草不生。敕勒河只是戈壁灘上一條溪流,它的一些支流,往往是流入戈壁灘不遠,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知是為沙礫吸幹,還是滲入到地下去了。除了一些耐旱性極強的紅柳和駱駝刺,在戈壁灘上一點點、一叢叢生長外,再沒有任何綠色的植物。就是這些紅柳和駱駝刺,也高不及人的腰間。戈壁灘上幾乎就是一個死亡的世界,不但人,就是一些小動物,也難以生存。

  小婷要不是為了尋找殺害自己父母的馬賊,她才不會來到這連鳥也不到的地方,穿過這一片幾乎沒有生命的戈壁灘。可是,戈壁灘卻是絲綢之路必須經過的地方。儘管是浩瀚無邊,仍有不少商人馬隊駝幫冒險穿過。戈壁灘上,每隔兩三天的路程,都有一小塊綠洲出現,這些綠洲,就是一些市鎮村寨。小婷要去的西湖小鎮,就是戈壁灘上的一塊綠洲,也是敕勒河的終點,沙漠人居住的一塊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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