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戊戟 > 杜鵑傳奇 | 上頁 下頁
二九二


  在這半年,紫竹山莊四周顯得十分的寧靜,除了點蒼派老掌門夫婦和幽谷大院的穆娉娉來拜訪外,沒有什麼武林人士來拜訪,就是一陣風也不見蹤影。在這半年,江湖上也是十分的平靜,沒有什麼大的事件發生。可是京師一地,就不那麼平靜了。處處暗流激湧,時時有血案發生,一些朝中正直的大臣和江湖上的豪傑,不時遭到一夥蒙面刺客的慘殺,往往一夜之間,全家大小死於非命。深知內情的人都清楚,這些血案都是東廠的殺手所為。

  魏忠賢這個大閹臣,自從掌印司禮監和任東廠提督以來,在短短的幾年間,他的勢力便惡性膨脹起來。四處招募死士,收羅江湖上的亡命之徒,用重金聘請一些武林絕頂高手。這些所謂的高手,幾乎都是武林中的敗類,是正直俠義人士追殺的物件,血債累累的凶徒。他們一進入東廠,有的改名換姓,有的易容改裝,變成了什麼大內侍衛或千戶長、百戶長的人物,從而出現了東廠的七大星君、九大冷血殺手,令江湖上的人聞名而變色。

  魏忠賢的黨羽,幾乎遍佈全國。有些封疆大臣,各地的巡撫,也成了魏忠賢的人,他們效忠的不是朝廷,而是魏忠賢。

  本來司禮監太監,官階最高也不過四品,不及錦衣衛的指揮使,起碼在三品以上,卻受魏忠賢調派。魏忠賢自稱九千歲,官至極品,一些王公大臣,什麼一品二品皆不在他的眼內,連他的從子、孫兒、叔伯、堂弟,皆封公侯,最低的也是伯爵,可以說魏家滿門,是榮極一時,莫人敢言。

  魏忠賢的黨羽和一些無恥之徒,還向皇帝上表進言,要為魏忠賢在大廟一側修建一座生祠,歲祀如孔子。這真是荒唐至極!可是糊塗的皇帝熹宗朱由校,也竟然批准了!於是魏忠賢的黨羽和各地孝子賢孫,在全國各處紛紛修建起魏忠賢的生祠。每年祭祀的禮儀,更勝過先聖孔夫子。一時令天下讀書人為之憤慨,吐液而去。只有他的狐群狗黨,無恥之徒,恬不知恥地手舞足蹈,大唱讚歌。

  本來修建祠堂,是一族人為紀念自己的先祖而修建。現在魏忠賢一個活生生的人,也為自己修建起祠堂來,這真是古今中外少有的怪事。所以後來魏忠賢這個大奸臣一倒,為他在各地修建的生祠,為憤怒的人們夷為平地,生祠裡的塑像神位,不是被敲得粉碎,就是丟進了糞坑裡。這是後話。

  這個太阿在握、勢如中天的魏忠賢,這時是朝野側目、無人敢言,更無人敢惹的九千歲。偏偏在江湖上出現一位傲視權貴、膽大妄為的神秘的杜鵑。自他出現的二三年之間,便挑戰魏忠賢,敢捅馬蜂窩,接連幹掉了魏忠賢的吸血、風流、百變、藍魔四大星君和一批冷血殺手,令武林人士為之愕然,魏忠賢大為震怒,而百姓卻暗暗拍手稱快。

  無論任何人激怒魏忠賢,不是滿門抄斬,起碼也要掉腦袋,可是對神秘的杜鵑,這個大閹臣卻無從著手。因為杜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長相如何,何處人士,不但東廠的人不知道,就是武林中各門各派的人也不知道。魏忠賢只有下令東廠、錦衣衛、各地捕快和各處關卡要津的巡檢司捉拿杜鵑而已。

  直到混元星君從四川負重傷回來,魏忠賢和東廠的人,才知道杜鵑是一個聲音蒼勁、雙目如電,五十歲上下的人,是一位行動快如鬼魅,用劍疾如閃電的絕頂高手,這也是憑混元星君目測和感覺推斷出來的,但長相如何,姓甚名誰,何處人士,仍然不知道。只知道這些,也無法繪圖緝拿。

  混元星君是西域玄冥陰掌門的一位高手,自從陰掌門的碧眼老魔在天門山與黑鷹一戰,不敵而自絕以謝天下,臨終時對臨危受命為掌門人的輕風說:「記住為師的教訓,不可危害武林,更不可與中原武林人士為敵。」

  輕風也立誓說:「輕風絕不敢違背師父的遺訓,今後陰掌門世世代代與中原俠義門派和平友好,永不相犯。」

  所以幾十年以來,陰掌門一直遵守諾言,門下弟子也不踏進中原,更不與中原武林人士為敵。可是混元星君受不了魏忠賢高薪禮聘和高官引誘,悄然叛變了師門,因一事進入中原後再也不返西域了,改名換姓為混元,成了東廠七大星君之一。他原本坐鎮河南一地,因杜鵑在四川幹掉了百變星君之後,奉魏忠賢的指令,悄然前往四川,協助藍魔星君對付杜鵑。誰知在酆都鬼城那一戰,他雖然出其不意暗襲了受傷的杜鵑,在獰笑得意準備取杜鵑的腦袋向魏忠賢請功之時,怎知卻為漠北怪丐一陣風擊傷,幾乎廢去他的一條手臂,嚇得他忍痛負傷而逃,一陣風也抱著重傷的杜鵑而去……

  魏忠賢聽了混元星君所言。問:「你敢肯定杜鵑今後必死無疑?」

  混元說:「極少有人中了我一掌能活上三個月,何況杜鵑已先為藍魔所傷,要不是突然出現一個披頭散髮的怪物,擊傷了我,抱了杜鵑而去,我早已將杜鵑的人頭獻于魏爺。」

  「那個能擊傷你的怪物,顯然也是一位高手,說不準他能救活杜鵑。」

  「就算他能救活杜鵑,杜鵑沒有兩三年的醫治和療養,也恢復不過來,就算恢復過來,杜鵑的功力也大不如前。何況他不一定能救活得了杜鵑。」

  魏忠賢聽後略為放心,叫混元去醫治療傷。他為了以防萬一,下令各處耳目,嚴密注意一個肩部受傷、身中掌毒、年過半百的老者,也派出一批精明能幹的手下,化裝成獵人、郎中之類的,深入四川、湖廣、貴州交界的深山大野,搜尋受傷的杜鵑。魏忠賢對杜鵑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才徹底放心。

  除了搜尋杜鵑外,魏忠賢更有一件心頭大事,要是弄得不好,不但權勢和榮華富貴全失,連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那就是他手中的那個木偶皇帝熹宗朱由校,近來身體漸漸不行了。萬一這個木偶皇帝一病不起,誰來繼承皇位,就成了魏忠賢的一件心頭大事。

  熹宗本來有三個兒子,可是這三個兒子一個個都長不大,過早夭折,變成了沒有兒子接班。誰來接班,觀遍皇室中的人,只有兩個人可能接此大位,一個糊塗皇帝的親弟弟信王朱由檢(也就是後來的崇禎皇帝);一個是糊塗皇帝的親三叔福王朱常洵。皇宮深院和朝中大臣,一時分為兩派,一派擁立信王,一派擁立福王,相互明爭暗鬥。魏忠賢初時不表明態度,他主要的是保住木偶皇帝的一條命,望這個木偶皇帝長命百歲,自己仍然是一個太上皇九千歲。可是看來不行了。這個木偶皇帝幾乎是金石無效,肯定沒有幾年就會歸天,魏忠賢才注意信王、福王起來。最後魏忠賢看中的是福王朱常洵,而不是信王朱由檢。因為福王也是一位昏庸無能之人,好色好樂,終日沉湎在聲色犬馬之中,不理大事。要是由福王來做皇帝,自己仍然是高高在上,手握太阿的九千歲,甚至比以往更榮耀;要是由信王朱由檢來做皇帝,信王是一個有抱負的人,要重整朝綱,而且性格多疑,一定不由自己操縱,自己就當不成太上皇了!

  魏忠賢一捲入,兩派的鬥爭充滿血腥味。魏忠賢首先派出自己的心腹,成為福王身邊的人,當然也翦除福王身邊的心腹,將福王也變成了自己手中的木偶。對擁立信王的人,也暗暗加以威迫利誘,不聽從的,就讓他莫名其妙地失蹤,或者遭刺客殺害,一時威懾著擁立信王的人不敢抛頭露面,噤若寒蟬。

  當然,魏忠賢對信王仍存幾分顧忌,不敢相逼得太過露骨。信王不但是糊塗皇帝的親王弟,也是皇太后的愛子,她當然是希望自己的兒子來做皇帝,不希望福王入主太廟。糊塗皇帝雖然對魏忠賢言聽計從,但這方面,他卻聽母親的話,他無能,卻是一個孝子,要是傳位給福王,自己的母親沒地方擺放了!要遷出皇宮。所以他暗暗下了一道遺旨,傳位給信王,而不讓魏忠賢知道。

  朱由檢可以說在明朝的皇帝中,還是一個有作為的人,他採取韜光養晦之略,不與魏忠賢明碰,對自己手下一些人無端端的失蹤,佯作不聞不問,他何嘗不知道是魏忠賢所為。所以他後來登上皇帝寶座,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魏忠賢,並且將魏忠賢在朝中的黨羽全部清除,重整朝綱,勵精圖治,延長了朱家王朝十多年的壽命。

  其實明朝到了這個時候,已是風雨欲來,大廈將傾。朱家王朝這座大廈的根基,已為歷代大大小小的宦官蛀爛掏空,不論誰來做皇帝,都會走上亡國之路,哪怕是朱元璋再世,劉伯溫重生,也無力挽救大廈的倒塌,更何況是空有抱負、又無實才、性格多疑的朱由檢。他登上皇位時,正值外憂內患,外憂是金人立國,咄咄逼人;內患是百姓流離失所,盜賊叢生,一些江湖好漢,更是揭竿而起。本來朱由檢殺了魏忠賢,清除魏黨是件大快人心的事,百官擁護。可是他生性多疑,中了金人的離間之計,殺害了邊疆大將袁崇煥,簡直是自毀長城,百姓離心。後又信任貪生怕死之徒洪承疇和吳三桂等人,最後落得國破家亡,自己到煤山上吊自盡。這些是史書所寫,不是本書的範疇。

  小神女他們上京之時,也正是魏忠賢與信王朱由檢明爭暗鬥之時。這時的魏忠賢,權勢如日中天,紅得發紫。杜鵑之事,他認為不足為患,也無暇顧及。他將自己的心腹和得力的人,集中京師,為自己今後作打算。派人搜尋杜鵑,只是以防萬一而已。

  魏忠賢為鞏固自己,竟異想天開,要開科取士,將天下讀書人收為己用。這個殘害東林黨、拆毀東林書院的劊子手,令天下讀書人緘口的閹臣,一下子變了一副面孔,要愛才求賢了!可以說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在魏忠賢獨攬朝政之下,一些有識之士才對這次科考根本不屑一顧。何況還有一些明哲保身的大臣,既不敢大膽進諫,又不願依附閹黨,紛紛辭官不做,自己又何必去參加科舉考試,為魏忠賢所用?但絕大多數的讀書人,還是紛紛赴京參加這一次科考。有的是希望自己學有所用,為朝廷辦事,但更多數是希望自己一舉成名天下知,光宗耀祖,不負自己寒窗苦讀十年。這真是有人辭官歸故里,有人連夜趕科場。

  偏偏一向淡薄名利、寄情於山水的墨滴書呆子,在父母的嚴命之下,無可奈何地帶著棋兒,也去趕科場了。別人是希望金榜題名,而書呆子只是去應付一下,中與不中,他一點也不在乎,不中更好,這樣就可以向父母覆命,說自己已盡了全力。同時還可以藉此北上京師的機會,沿途遊覽一些名山大川。所以他在家中過了元宵花燈節,就提前動身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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