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驚鴻一劍震江湖 | 上頁 下頁
四二


  剛一轉彎,前面景物一變,只見這所密室修築的異常華麗,不算兩邊臥室,只正廳就有五間房子大小,四個垂髻小婢,每人手中提著一盞垂蘇玻璃小宮燈,分站兩邊。中間一個五十上下的白胖漢了,一隻手還在扣著扭扣,似乎是剛剛起床,他前面站一個獐頭鼠目,留著兩撇八字鬍的傢伙,毒娘子回頭示意劍英,讓他沉住氣,等一會下手。

  兩個人進了密室廳門,毒娘子對那白胖子笑道:「哎喲!怎麼敢勞汪大人親迎呢?」說著話不斷媚笑。

  汪培早被她笑得靈魂兒飛上了天,忘其所以的伸手去握她一隻玉腕,一眼看到了毒娘子身後的俞劍英,一怔神,趕忙縮回伸出的手,問毒娘子道:「姚姑娘,這位是哪道的英雄,我怎麼沒有見過?」

  毒娘子媚笑一下,拉劍英和自己聯肩並立。這場合俞劍英自是無法抗拒,毒娘子玉腕輕伸,拉著劍英一條臂笑道:「他是我兄弟,汪大人你一家人都在密室嗎?「她媚笑的如百合花開。

  汪培哪裡會想到報應臨頭,點點頭答道:「你還有這樣的好兄弟,真是有其姊必有其弟,如肯屈就官場,我必全力栽培……」

  他話未說完,俞劍英早已熱血翻騰,一用力掙脫毒娘子的手臂,翻腕抽劍,劍光如打閃,冷氣逼人,嚇的四個垂髻女婢啊呀一聲驚叫,四盞垂蘇玻璃宮燈,紛紛脫手,毒娘子一伸玉腕搶過一盞燈,高舉手中笑道:「弟弟,殺吧!姊姊給你打著燈。」

  俞劍英一抬腿踢翻汪培,咬牙切齒地罵道:「你這害民刁吏,尚記得七年前慘害湖北俞巡撫的一段公案嗎?」

  說到這裡,雙膝跪地,仰面哭道:「爹爹、媽,陰靈有知,請看英兒替二老復仇。」

  邊說過話寶刃一揮,汪培慘叫未出,已經身首異處。

  俞劍英殺了汪培後,餘恨未消,仗劍入室,不分男女全數誅絕。把人頭擺在桌了上,數一數正好是廿一口,一回頭又看到嚇癱在地上的文案師爺彭文發。娘子笑道:「這人獐頭鼠目,決不會是好東西,姊姊替含冤的伯父伯母,加上一點利息吧?」說完話,抓起彭文發一條腿一掄一摔,鮮血濺處,彭文發碰一個頭顱粉碎。

  俞小俠聽她越說越親熱,竟向自己死去的爹娘,稱起伯父伯母來,但一時不便說她什麼。起汪培人頭,直向外面走去,劍英可也真夠狠心,殺了汪培一家人後,連一個招呼也不和毒娘子打,逕自走出密室甬道。

  劍英躍上屋面,幾個飛躍已登上三進院大廳屋脊。向下一看,只見官兵愈來愈多,三進院門臺階上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童維南和浙北雙傑三把刀阻擋著官兵捕快們的瘋狂猛攻。

  俞小俠仰面一聲長嘯,右手仗劍,左手提著汪培人頭,一縱身「大鵬摩雲」晃似一隻巨雕從空而降,劍演絕招「火攻連營」一片白光過處,只聞慘叫連聲,十數名捕快官兵斷臂濺血臺階。

  劍英一抖左手,汪培人頭飛出,直向官兵群中一個三品頂帶官員打去。

  那人身手竟自不弱,一伸手接住飛來人頭,劍英大聲喊道:「狗官汪培已全家伏誅,不信你看你手中人頭,我殺汪培為報過去一筆血債,爾等有本領儘管找我算帳。如敢妄害無辜,移禍良民,我必再入合肥城把你們這般害人惡吏劍劍誅絕。」說完話,驀地仗劍飛躍,竟從官兵頂頭上打個旋,又躍上一重屋脊,就這一瞬間他已從官兵手中撿過來一支火把。

  俞小俠高舉火把縱聲大笑,笑發丹田,力震屋瓦,火把照著他朗朗英姿,他笑聲一落,又開口說道:「我讓你們看清楚正兇主犯,盡可以行文四海繪影捉拿……」

  他話未說完,弓弦風動,刹那間箭如驟雨,紛紛射來。

  俞小俠拋去火把,舞劍撥箭,劍化一圈銀虹裹著他躍下屋面。

  劍英落在臺階上,對童維南和浙北雙傑說道:「晚輩已手刃汪培全家老幼,我們走吧!」

  童維南一點頭,金刀一展,砍翻了一個登上臺階的捕快,和浙北雙傑躍上屋面如飛而去。俞小俠橫劍斷後,從從容容躍上屋面。

  官兵捕快們看到他實在有點膽寒,說追他那也不過是虛應故事。

  四個人一陣急走,不大工夫已到了城外,尋到了隱藏馬匹所在,四個人連夜縱馬道上。四個人半夜緊走,到天色大亮已趕出去四五十裡,在一個小集裡打過尖,喂了喂馬兒,沿北上官道縱騎而去。

  經過了二十餘天的兼程趕進,已進入河北境內。這正是初冬天氣,一路上冷風撲面,晨霜送寒,四人都有一身武功,自然不懼冷風寒霜,仍然是曉行夜宿,一路急進,這天中午到了一個大集鎮上。

  這集鎮名叫周口店,距北京也就不過是百里行程。四個人剛剛進入集鎮,天色突然大變,一刹那寒風卷沙,烏雲遮天,竟然下起大雪來了。

  金刀飛叉童維南一皺眉,對三人說道:「看天色,這場雪恐怕要下一陣工夫,急也不在一天,我們不妨在周口店住一宵,明天再走如何?」

  俞劍英抬頭望天,雪如鵝毛下降,自不便堅持趕路,隨點頭笑道:「看雪勢恐一時間確難收住,在此住一宵也好。」

  別看周口店是個集鎮,卻是商店林立,熱鬧異常。四個人在大街上尋了一個客棧,店夥計看四人氣度不凡,慌著搶過來替劍莢等拉馬撲雪,然後把四人帶到後院一所乾淨上房中,笑道:「幾位客爺,這三間上房剛經打掃,幾位看看是不是合意?」

  童維南點點頭笑道:「出門人隨遇而安,店家太客氣啦,你先給我們燙壺熱酒,逐逐寒意,馬兒多加點草料,回頭一併算錢。」

  店夥計笑著退下去,不大工夫已送上八樣菜肴,四壺熱酒,童維南執壺笑道:「來,咱們今個兒好好的喝一頓,明天放馬趕路,大概不到天黑就可以趕到京城,入京就沒工夫再喝酒了。」說著替浙北雙傑和俞劍英斟滿了酒杯。

  俞小俠捧起酒杯笑道:「承三位老前輩如此愛顧,俞劍英無言以表達謝意,敬三位這杯酒,聊表寸心。」說完話,他先舉杯一飲而盡。俞劍英剛剛喝完一杯酒,驀聞房外面一個嬌脆聲音接口笑道:「慢一點放懷暢飲,我也來叨擾一杯如何?」

  幾句話完,房門外閃進來一個俏麗後生,藍衫朱履,粉面如玉。他一進門直向劍英的坐位上走來。

  童維南等四個人不禁全都一怔,俞小俠看半天才發她是毒娘子女扮男裝,立時劍眉一揚,含怒問道:「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別說你改著男裝,你這樣冤魂纏腿似的追著我們做什麼?」說完話離座而起,星目射光,那樣子簡直是像要動手。

  毒娘子格格一陣嬌笑道:「這叫做不是冤家不碰頭,你豎眉瞪眼是不是真想打我。」

  俞劍英氣得指著門說道:「念你在合肥助我之情,放你一條生路,你快點請出去,恨得我起了火,叫你……」

  俞劍英話未完,毒娘子面色一變,接口說道:「叫我怎麼樣?告訴你,合肥城快馬急報,早已抵達京都,皇城中好手如雲,你別大自負劍術無敵,匹夫之勇,豈足以言成大事,嶺南魔窟勾漏山五陰峰金霞宮三觀主陰風道人玄真,率門下八弟子駐節京都。要說打,足夠你俞劍英全力應付,你對我狠算不得什麼英雄,姚小華不是你想像中的下流女人,俞劍英,我……」下面的話,竟自說不出口,傷心淚珠兒下落。

  毒娘子幾句話,說得俞劍英無言以對,站那兒望著她出神發呆。

  金刀飛叉童維南從姚小華口氣裡,已聽出這個毒娘子跌入了情海之中。她剛才說的話,分明已先入京都,替劍英探了道,冒寒雪冷風又趕來接迎他。老武師心裡想著,抬頭看房裡的場面相當尷尬,俞劍英紅著臉說不出話,毒娘子卻變成了淚人兒,淚水從粉頰滴到她身穿藍衫上,前腳已被淚水兒浸濕了一大片。

  童維南老江湖,一看之下,知道兩個人都沒法子下臺。立時趕著打圓場,拱拱手笑道:「姚姑娘有話好說,俞老弟年紀輕,說話不知輕重,姑娘最好不要見怪,快請坐下來吃杯酒逐逐寒意……」

  老武師話剛說完,毒娘子突然收淚,轉過頭,秋波如電,看看童維南,說道:「老英雄盛情可感,可是姚小華無福消受,他視我如蛇蠍,我何苦把真心換他奚落白眼。十年江湖闖蕩,毒娘子從沒有受過人這種侮辱閒氣,異日有緣再會,我盛報今天盛情。」說過話,縱身出室,颯颯風響,人已失蹤。

  童維南急忙趕出室外喊道:「姚姑娘,請留步片刻,我老頭子還有幾句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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