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驚鴻一劍震江湖 | 上頁 下頁
三二


  甜睡中忽然被人推醒,玉玲睜開眼,看俏丫頭帶著一臉慌張神色站在床邊,急道:「老堡主親來探病,人已到棲燕樓下……」

  玉玲急忙裝出一付病態,仰身而臥,口中還不住輕微呻吟,梅香下樓,接上來老堡主,引他到玉玲床邊。

  老堡主看愛女發亂枕邊,星目半閉,很像有病樣子,微微一皺長眉,回頭對梅香道:「你暫時退出去。」

  俏丫頭自是不敢違命,只得下樓而去。

  老堡主伸手摸摸玉玲額角,問道:「你一向身體很好,怎麼一下子會突然病倒,岳鳳坤醫理精深,他說你病況如何?」

  老堡主問話時,兩目神光深注,面色一片肅穆,白燕兒欠身答道:「女兒只是微感不適,並沒有什麼大病,就是感著頭暈心跳,四肢無力,岳相公雖替女兒把脈,但卻沒有說出病源。」

  程九鵬看愛女面色,除了眉心微微發暗之外,毫無病容。又不發燒,沉吟一陣,忽然笑道:「玲兒,你的年齡也不算小了,這幾年我一直為你的終身大事發愁,實在說你比兩個哥哥都聰明,正因為如此,我不願胡亂選個女婿,致害你一生,江南武林道上後起之秀,人才不少,但真配得上我這牡丹花似女兒的人,很難找出,我選婿過嚴,誤你年華,選來選去,我心目中看上了兩位。」

  說到裡,老堡主停頓一下,看看玉玲反應,見她睜大著兩隻眼,含羞靜聽。又繼續笑道:「這兩人,都算是武林中奇才異土,文才、武功,樣樣超人。一位就是和你並騎來我們綠竹堡的俞劍英,另一個就是常和你一塊兒同出同游的岳鳳坤,我知道,這兩個人在你心目中很難分出誰好誰壞,我這做父親的,就不能不做主了……」

  玉玲剛說得一聲;「爹爹,女兒我……」

  老堡主搖手阻止玉玲說下去,笑道:「你不要接嘴,聽我說下去,俞劍英一劍敗五鬼,挽救了我們綠竹堡一場大難,並且又攬下日後一場恩怨風波,是我們程家的大恩人,我原意把你許給俞劍英。可是人家一口拒婚,我這做父親的,總不能逼人家非要我的女兒不可……」

  說到這兒,老堡主望著女兒苦笑一下又接道:「正好在俞劍英拒婚的當天,岳鳳坤趕來了綠竹堡,他是風聞傳言五鬼尋仇,故而急急趕來,雖然晚了一步,但人家對我們這份心意,也算是天高地厚了。

  孩子,岳鳳坤人才武學,比起俞劍英並不遜色,而且和你也相處很好,爹爹就做了主,把你許給了他,雖然事先沒有和你商量,但我知道你一向極為孝順,想你決不會為此事,使我傷心,俞小俠昨晚深夜離此,臨走前我送給他驚虹寶劍,總算稍答他援手之恩,孩子,我看你的病勢不算太重,很想早日給你們完成大禮,了去我一樁心願。」

  老堡主話說的雖然婉轉,但面色卻莊重肅穆,一派堅毅,玉玲知父親性格,明的是和自己商量,其實,是強自己答應婚事,此時不但急辯無益,而且徒惹老父生氣,姑娘心裡打個轉,定了主意,淡淡笑道:「女兒有言在先,這些事全憑爹娘做主,女兒只有遵從二老旨意。」

  程玉玲答得爽快,老堡主心中反而起懷疑,怔望著愛女說不出話。老堡主看得出玉玲並沒有什麼病,裝病原因不外避婚,這證明她對岳鳳坤毫無愛意,現在她爽快允婚無非是怕自己傷心,這時,老堡主又覺得自己做錯了事,逼迫愛女嫁一個她所不愛的人。

  老堡主有了這層想法,不忍再揭穿玉玲裝病的事,以為愛女屈己從命完全是出於孝心,不由也感動的淌下兩滴老淚,不住搖頭歎氣,下樓而去。

  可是他哪裡想到玉玲心中的想法和他完全不同!程姑娘的想法,是準備說服岳鳳坤讓他離開綠竹堡,萬一他不聽勸告,那只有自己悄然出走,所以他對老堡主提出的婚事,全不爭辯,不想老父卻誤解她出於孝心,屈己從命,幾句話,顯示出父親慈愛天性,說的程姑娘又痛又恨,痛二老年邁,養育恩深,如一旦出走,從此天涯各東西,不知相見何日……恨俞郎薄情拒婚,一件喜事變成了千古大恨,害得自己將要骨肉分離……程姑娘越哭越傷心。老堡主什麼時候下樓她全然不覺。

  再說老堡主,滿懷感傷離開丁棲燕樓,一個人回到靜室那兒出神發呆,他已看出愛女心事,俞劍英不但帶走了自己送他的驚虹寶劍,也帶走了愛女的心,給自己留下的只是無窮煩惱。

  正當老堡主心情紊亂的當兒,忽見少堡主程天龍手持一張紅簡進了靜室,他似乎發現了父親心情不好,侍立身邊囁嚅著講不出話。

  程九鵬看了天龍一眼問道:「你有事嗎?」

  程天龍雙手捧簡送到老堡主面前答道:「有一位紫衣少女求見,她說拜簡必須爹爹親拆,兒問她出身來意,她堅持見爹爹才肯說明。」

  程九鵬哦了一聲,伸手拿過紅簡,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道:「末學後進陳紫雲拜」,老堡主看了一陣,怎麼也想不起這人來歷,皺皺眉問程天龍道:「她在什麼地方?」程天龍答道:「在客廳待茶。」

  老堡主點點頭離了靜室,向客廳走去。

  程九鵬步入客廳,果然見一個秀美少女旁案而坐,紫衣短裝,背插長劍,清麗絕俗,秀逸若仙,只是柳眉愁鎖,一臉幽怨神色,她一見老堡主立時起身一福,盈盈笑道:「老前輩名震江南,望播四海,晚輩冒昧求見,有擾清興了。」

  老堡主拱手還禮,笑道:「姑娘過獎老朽,實不敢當,恕程某年邁眼拙,不識芳駕。敢問姑娘蒞臨綠竹堡,有何賜教?」

  紫衣少女莞爾一笑答道:「晚輩來自荒山絕峰,欲尋一位同門師弟俞劍英,聞他息蹤貴堡,故來拜訪。」

  紫衣少女說完話,忽的斂去笑容,眉宇間隱現出一絲幽怨,兩隻圓圓的大跟睛,含蘊著兩泓淚水,閃閃發光,深注著老堡主靜待答覆。

  程九鵬聽那紫衣少女自稱俞劍英是她師弟,看她憂傷神色,顯露形外,分明是心焦異常,急於早見,這情形看到老堡主眼裡,暗想道:「這少女嬌美絕倫,世上罕見,和我玲兒可說得上春蘭秋菊,俞劍英有這樣一個漂亮師姐,無怪他拒婚玲兒了。」心中想著,不覺多望了了幾眼。 這紫衣少女,正是俞劍英的同門師姊,靈虛上人女弟子陳紫雲,她自那天親送師弟下山,返回排雲嶺後,靈山絕峰上,只餘下她和白猿玉奴,姑娘深陷情海,已難自拔……

  靈虛道長自離山之後,也是音訊杳然,不見歸來,陳紫雲雖得名師嫡授,內外兼修,但她到底是人,不是鐵鑄金剛、銅澆羅漢,哪禁受得住這種精神肉體雙重折磨,漸漸的人逐漸消瘦。

  一月之後,陳姑娘懷念師弟已到精神失常地步,不分晝夜晨昏,風雨冷露,每天癡立絕峰之頂,發呆出神。

  這日中午時分,排雲嶺峭壁懸崖上,疾躍著一黑一白兩點影子,不過片刻工夫,已登上千丈峭壁到達雲頂,在陳紫雲前停下,前面一個身穿破衣,赤足草履,滿臉紅光,正是八臂神乞桑逸塵,見雲兒那付如醉如癡的樣子,也不禁動了側隱之心,長長歎口氣,說道:「可憐的孩子,你是怎麼啦?你那一肚子玄機的牛鼻子師父,到哪裡去了?」

  桑逸塵連問了兩遍,陳紫雲好像失去了知覺,渾然不理,八臂神乞猛的一提丹田真氣,雙手一陣互搓,掌心中立時透出來絲絲熱氣,這位風塵怪傑運起他混元真功,口中輕喝一聲:「癡丫頭,還不醒來。」右掌輕向雲兒「天庭穴」拂去。

  陳紫雲一眼看到八臂神乞,只覺似遇到親人一樣,再也克制不住滿腹幽怨痛苦,立時一下子撲到他跟前,口中只喊得一聲:「師叔……雲兒做夢也想不到,還能看到你老人家……」

  話到這裡已嗚咽出聲,人卻盈盈跪倒,抱著桑逸塵兩條腿放聲大哭起來。

  只說得出一句:「師叔,他……他走了……」人便暈了過去。

  桑逸塵看她粉面慘白,毫無血色,心中油然而生憐憫之心,搖搖頭歎口氣,暗想道:「什麼事,把一個如花似玉的孩子折磨成這個樣子……」

  八臂神乞感歎聲中,抱起了雲兒嬌軀,把她送回房中。

  陳姑娘悠悠醒來,雙目含淚,閃動著大眼睛,臉帶戚楚,桑逸塵坐旁邊急得抓著一頭蓬發問道:「你究竟是為了什麼,再不說可真要把我老叫化急死了,窮師叔刀山油鍋全不怕,可就是見不得人家眼淚,雲兒,你講吧!天大的事我老化子一手獨包,是不是你那牛鼻子師父給你氣受?」陳紫雲搖搖頭答道:「恩師待雲兒情如父女,我這一生粉身碎骨也難報萬一,他老人家怎麼會給我氣受。」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