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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滅門慘禍

  開封府有兩片湖水,俗稱潘楊湖,相傳在宋代為潘楊兩家府第。

  那兩片湖水各占地數畝,中間是一條人行道,湖畔垂柳白楊翠綠成蔭,湖水碧澄,雖不很深看去倒也是一片煙波,每年夏天更是遊人如織蕩舟其中,也算是開封府一個風景區。

  在那兩湖岸濱,垂柳林旁,有很多草席油布架起的茶社酒肆,這地方多是供一些販夫走卒買醉歇腳的所在,夏天架起,冬天收去。

  在那潘楊湖東面交接的地方,有著一座規模宏大的賣酒館兼營著賣茶的生意,這個店名叫飛鳳閣,生意非常興隆,春夏二季更是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

  這座飛鳳閣修建得也很別致,像一條盤踞的長蛇,彎彎曲曲繞在那楊柳林中長達數十間,紅磚地,紫色瓦,四周都是用木板做成的活壁,到了夏天取下四壁大扳,活似一個大涼棚,四面通風,疏林巨柳,芳草如茵,碧波中輕舟蕩漾,再加上那穿林而來的徐徐清風,品著香茗,或來杯老酒,真足別有一番風味,無怪遊人旅客趨之若鶩了。

  可是這種地方,這種生意,最是難做,因為,像飛鳳閣這環境正是四方交混、龍蛇雜聚的場所,這些人中不少是無職無業,專門講究白吃白喝的土混子(流氓),一言不合就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人物,雖然開封府是有王法的地方,可是這種人就是不怕犯法,犯法愈多輩份愈高,而且他們結群成黨一呼百應,縱然由官府抓個十個八個也不能阻止他們的倡狂,相反的和你算結下了深仇大恨,不把你弄到家破人亡決不放手。

  所以像飛鳳閣的生意雖好卻不是人人可做,那樣大的開封府只有這一家獨秀。

  那麼讀者一定會問這座飛鳳閣就不怕土混子們搗亂作怪嗎?這就是事在人為,店看誰開了。

  主持這家飛鳳閣的店東,姓王單名一個九字,他原是山東曹州府人,三年前來到開封府看到這個冷門生意,遂出錢開了這家飛鳳閣,雖然前後不過三年時間,可著實賺了不少錢。

  當這座飛鳳閣剛開業時,確有不少土混子來白吃白喝,吃完了擦擦嘴還要訛個吊二八百用用。王九這個人倒異常慷慨,每次都忍讓過去。

  無奈這般人不知足,又誤認王九是外鄉人可以欺侮,隨時來騷擾,這座飛鳳閣生意雖然興隆,也禁受不起這般人連吃帶拿。

  有一天,開封府西城的土混頭兒綽號叫馬二別子,帶了十幾個人到飛鳳閣來定了十五桌酒席,說是歡迎一個遠道的兄弟。

  飛鳳閣既然是做生意的當然不能回絕。

  中午時候,果然來了一百多個人,個個都是歪戴帽兒斜披著衣服,足足把十五桌坐滿,大吃大喝起來。

  直到他們酒足飯飽杯盤狼藉,馬二別子才帶著八分酒意踉踉蹌蹌地走到櫃檯前說:「今天這筆賬掛到你馬二太爺的身上吧!」說完,擦攘嘴回頭就走。

  這可真使帳房先生作了難,這十五桌少說也要三十多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王九不在家,帳房如何敢做這個主呢,又明知對方是開封府出了名的土混頭兒,這筆賬當面不收算是永無收回的日子了,只得懇求著對馬二別子說:「二大爺,按說你老吃的賬我們還能不信你老的話嗎?不過二爺今天朋友多,吃的又是整桌整席,這就不是個小數目,敝店東又不在家,小的實在做不了這個主,二爺,你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總不會給人為難吧……」

  話還未說完,馬二別子立時兩眼一翻開口罵道:「我打你這個瞎眼的老傢伙,二太爺在開封府可是當當響的人物,欠你們幾兩酒資算是看得起你們,姓王的回來以後你叫他找二太爺要去,我倒要看看他那個長相是什麼三頭六臂的樣子。」

  這當兒,站在櫃檯邊一個年輕的酒夥計忽然一聲冷笑,趕幾步搶到帳房先生前面對著馬二別子一抱拳說道:「朋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們把生的做成熟的一盤一碗的端給各位吃,我們這座飛鳳閣不是金礦銀山,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如果是吊二八百,我們縱然不賺錢也賠得起,可是今天你們人上一百多位,大酒大肉吃了三十多兩銀子,擦擦嘴就要走,開口又不乾不淨,這樣看來朋友們今天是誠心來摘我們飛鳳閣這塊招牌,莫非看我們異鄉人好欺侮嗎?」

  馬二別子還真沒有想到一個端酒送菜的夥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厲聲喝道:「哪裡來的野小子,敢對你二太爺無禮,別說吃了你們三十多兩銀子的酒賬,惹你二大爺發了狠,一把火把你們這座飛鳳閣燒個片瓦不存,我看你們這兩個外路的孤魂野鬼,有什麼本領對付你二大爺。」

  那酒夥計臉色一變,嗤的—聲冷笑道:「看不出這藏龍臥虎的開府竟會有這不講理的蠻牛,今天我倒要領教一下開封府有頭有臉的人物有多大狠勁……」

  酒夥計正說著,忽然人群中一陣騷動,馬二別子身後面搶出七八個歪帽兒斜衣服的人來,他們都帶著幾分醉意向前一圍一撲,想把那個酒夥計抓過來先打他一個半死再說。

  那酒夥計見七八個壯漢向自己圍來,冷然一聲長笑,雙掌倏的一分,口裡喝道:「朋友們要動手嗎?」

  喝聲中往上一迎,只聽乒乒乓乓一陣亂響,圍上來的七八個大漢子全吃那酒夥計兩臂一分一推之力,踉踉蹌蹌摔倒一地。

  這一下出人意料,全場一時肅然無聲,那酒夥計含威怒立,嘴角上掛著一份冷峻的笑意。

  馬二別子經這一變,酒也驚醒了不少,略一怔神,倏然一聲怒吼,右手向小腿上一探,拔出一把雪亮的手叉子,惡狠狠向上一撲,舉手就刺。

  酒夥計只一閃避開來勢,右手由下向上一翻,正好扣住他握刀的腕子,口中喝道:「好朋友,怎樣動起刀子啦。」

  隨這一喝,殺豬似的一聲慘叫,一團黑影直向飛鳳閤门外飛去。這動作太快了,快得讓人目迷眼花。

  年輕的酒夥計,舉手投足之間把馬二別子拋出去一丈多遠,震住了一百多個土混子,也嚇壞了帳房先生,他用手推推架在鼻粱上的老花眼鏡,看看年輕的酒夥計,他疑是在作夢,可事實上他昂然而立,黑臉上罩了一團冷森森的殺氣,兩眼裡閃爍著異樣的光輝,右手裡尚握有剛從馬二別子手中奪過來的手叉子。

  一陣肅然過後,人群裡又起騷動,緊接著有人狂吼道:「兄弟們,別放過這小子,打……」

  霎時間,一陣劈劈啪啪,碗碟桌椅像冰雹似的向酒夥計身上飛來。

  這一來形勢驟變,酒夥計撐掉手叉子,虎吼一聲,雙足一點,騰身飛起,兩臂疾展,向人群中沖過去,恍似虎入羊群,吃他急雨似拳打腳蹋,片刻工夫傷了十餘人。

  飛鳳閣人浪如潮,呻吟聲,打罵聲交織一片。

  正當難解難分的打著,飛鳳閣大門外倏然傳進了一聲沉喝:「寶兒住手。」

  忽然間一條人影從人群中飛過來,蒼鷹似當頭落下,左臂一橫攔住了酒夥計的去路,右手施一招「腕底翻雲」,閃電般抓住了酒夥計一條右臂。

  來人低喝一聲:「寶兒,你瘋了嗎。」酒夥計當堂退後數步,他怔怔神才看清楚來人正是店東王九,也是自己的授業恩師,立即顫著聲喊了聲:「師……」

  下邊的話還未出口,王九卻寒著臉一搖手制止他說下去,轉身看看躺在地下的傷者,然後對著人群一個長揖朗聲道:「各位朋友,承大家看得起我們這座小店,來捧我王某人的場,這是高抬我們異鄉落魄人,我們還有不感激的嗎?不幸王某人一步來遲,致使我們這位不懂事的夥計失手開罪了各位,沒說的,凡是受傷的朋友,都有我姓王的出錢養傷,這一頓酒資飯賬也算我給各位的一份交情,大家今後交個朋友。」

  說話時兩目炯炯神光掃射全場,雖未發怒,自有一種懾人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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