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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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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娘又道:「實不相瞞,當你來到之日,我爹便覺可疑,是以才將你安頓在此院落居住。」 王孫暗暗點頭,覺用雪山盲叟果然心機深沉得可怕。但此刻情勢,無暇多問,一出地道,便領著四婢匆匆往前面趕去。 雲娘細味著王孫言談舉止,心裡突然一動,暗忖道:「這王孫好象並非男子,莫非是喬裝改扮不成?」女兒家心思縝密,對人觀察入微,尤其是男女間事,更是敏感,再想著王孫所帶的四個女婢心中更是了然,因為一般的公子哥兒們,出外都帶著書童,絕沒有攜帶女婢出來遊山玩水的。 她既參透了這項隱密,不由得聯想到陸文飛的身上,才覺得王孫對他如此親切,實是另有原因,心中頓起無限惆悵。 半晌之後,雲娘方把腦際的雜念擯棄,抬頭一看,王孫已走得沒影了,心中不由陡然驚覺,暗道:「今天是怎麼啦,如此緊要關頭,竟盡想著那些無關緊要之事!」 就在這時,突然一陣山風刮過,嘩啦一陣爆響,僅餘的一處院落也告倒塌。只覺一陣熱風撲面,一條長長火舌,已然全部燒毀。更可歎的是,店內空有許多人,竟見不到一個救火之人,顯然是逃的逃了,死的死了。 雲娘雖自幼隨乃父闖蕩江湖,大風大浪經過不少,但此刻乃父一手經營起來的基業,毀於一旦,她不自覺地滴下兩行淚來,暗歎道:我此刻真可說得是喪家之犬了。 猛地她又想起乃父在避秦莊。自己如若無法取得藏寶圖,乃父則無法脫出虎口,暗中一咬牙,飛步朝外奔去。 且說陸文飛身中火毒,急奔了一程,漸漸感到體力已然不支,突然停下腳步暗忖道:我雖冒死沖出,但大哥等人卻不見出來,想是葬身火海了。 他乃極重義氣之人,覺得這場大火,純是自己引起來的。如自己不冒失沖出,敵方絕不會發彈,說不定義兄另有奇謀,可以脫難。 現義兄不見出來,若不幸葬身火窟,那是我雖不殺伯仁,怕仁因我而死,怎對得起義兄于泉下?」 當下顧不得身上傷痛,踉蹌又往回奔,直向火場沖去。 他這一著,可說是陰錯陽差,歪打正著避過了敵方的追蹤。 原來自陸文飛沖出後,四下圍困之人,均紛紛舍去火場,朝前追了下去,誰也沒想到他會重返「不醉居」。 陸文飛忍著傷痛,踉蹌奔回「不醉居」只見偌大的一座「不醉居」,已經蕩然無存,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斷垣殘壁。幾處未燒完的餘燼,尚自在冒著濃煙。這是地意想不到的巨變,立時怔住了,他竟失聲喊道:「由此看來,我那王大哥業已葬身火窟了……」 他乃至情至性之人,想起王孫對待自己,有如家人骨肉,義重如山,今竟因目已一時莽撞,致令葬身火海,止不住熱淚盈眶,用手敲著腦袋,連聲悲喊道:「大哥是我害了你……」 就在這時,一條纖影緩緩朝他行來,正是那位火窟餘生,自食惡果的公孫雲娘。 陸文飛自負重傷,複因義兄慘死,心中悲通萬分,耳目早已失聰。公孫雲娘來到身後,他仍渾如未覺,猛地一握拳頭,恨聲道:「這都是雪山盲叟父女,害人害己。公孫雲娘雖死亦不足解我心頭之恨。」獨自發了一會狠,複又吼道:「罪魁禍首,仍是避秦莊,有天陸某要把你那莊子夷為平地。」 陸文飛身上有數處為火灼傷,又重重挨了一掌,只因悲痛義兄慘死,暫時忘卻身上痛苦。當他舉步想要跨進火場,找尋義兄屍體時,突然一個踉蹌,幾乎摔倒,這才想到自己已然身負重傷,不覺廢然一歎。 雲娘原是尾隨追趕王孫,跑了一程,突覺不妥,暗忖:「我這一追去,如若剛巧與避秦莊的人碰上,那可是大為不妥之事。」 心念一轉之下,立時收住腳步,撤了回來,意欲找一找「不醉居」還有沒有劫後餘生之人。 她這一撤回來,剛好遇見陸文飛一路踉蹌奔了過來,心裡不由一動。她久曆江猢,一眼便已看出他已身負重傷,暗忖:「這真是天假共使,此刻他身負重傷,如能將他擒獲,便可換爹爹的自由,然後與爹爹遠走高飛,脫離這是非之地。」 於是悄悄掩到陸文飛之後,舉手正待出其不意將他制住,可是,不知怎的,竟怎麼也不忍下此毒手,猶豫再三,忽見陸文飛身形搖搖欲墜,情不自禁地伸手一攙冷笑道:「他又沒死,何苦哭成這個樣子!」 陸文飛一驚之下,急回頭看時,竟是公孫雲娘,不禁驚詫道:「你怎麼出來了,那我大哥呢?」 雲娘沒好氣地道:「他已經走了,這該放心了吧?」 陸文飛仍不相信道:「當真嗎?」 雲娘嘴唇一撇道:「難道騙你不成?」 陸文飛長籲了一口氣,一塊石頭落地,忽然撲地一屁股坐下。 雲娘用手攙扶道:「你傷得不輕,我扶你找個地方歇息去,等到火毒攻心便不好治了。」 陸文飛被火灼多處,有些並已深陷入肉,此時俱都發作起來,只覺得全身猶如火灼一般,精楚異常。更壞的是內腑亦已震傷數處,且不能運功止痛。只因他乃極其好強之人,咬牙一挺身,站立起來,輕輕推開雲娘的手掌道:「不用攙扶,在下還能挺得住。」 雲娘細看他身上,幾乎是無處不傷,不禁歎了一口氣道:「離此不遠有家獵戶,我認識他,咱們去他家吧。」 她伸手又來攙扶。 陸文飛閃身讓開,踉蹌前奔道:「姑娘請在前領路。在下尚能勉強行走。」 雲娘知他不願讓自己攙扶,只得在前領路道:「跟我來吧。」 她知避秦莊此刻必已派人四下搜查,心中不斷轉著念頭。 二人行了約有三五裡,星光照耀下,隱約發現山窪之內有一處茅屋。 雲娘輕聲道:「就是這裡了。」 陸文飛強提著一口真氣,踉蹌而行,額上不住地滾著冷汗,雲娘搶前二步,在柴門敲了幾下,裡面傳出一個老婦人噪音道:「誰呀!」 雲娘嬌聲道:「大娘請開門,我是雲娘。」 柴門應聲開啟,一個頭髮斑白的老婦人,略現驚惶地探出頭道:「是公孫雲娘嗎,剛才鎮上失火,莫非是店內走火。」 雲娘長歎一聲,扶著陸文飛進了草堂。 老婦人見她面容黯淡,心裡一跳,掩上柴門,把屋內的燈火端了出來,悄聲道:「剛才鎮上失火,我就擔心是店內出了事,是以看標地趕快去看看。」 突然一眼發現陸文飛滿身傷痕,不由失驚道:「這位是誰?竟被火燒成這個樣子。」雲娘似是心事重重,含糊答應著,隨道:「大娘,你去睡吧。」 老婦人搖頭道:「那如何使得?待老身去拿點藥來替這位公子把傷口敷上。」 陸文飛身上傷勢很重,如果僅是外傷,練功之人自然能夠挺住,但他內傷甚重,一時無法運息,增加甚多痛楚,當下扶著一張竹椅坐下道:「大娘不用費心,在下歇息一會就走。」 老婦人沒理會他說什麼,轉身朝臥房行去。 雲娘緩步行到陸文飛身前道:「你身上好像負有內傷,不知重不重?」 陸文飛微啟雙目道:「若能有兩個時辰的運息,內傷使可平復。」 雲娘微感吃驚道:「那是很重了。」 陸文飛緩緩閉上雙目,暗中提氣運息,竟沒答理她的話。 雲娘心知敵方早晚必會找上門來,肚內暗暗盤算,此刻若是出手,必可一舉將陸文飛擒獲。只是將他交給避秦莊後,自己父女能否說身,實在沒有這份把握,是以心中躊躇,一直舉棋不定。 這時老婦人已由屋內抱了一個瓦罐出來,行到陸文飛面前:「此是老身祖傳偏方,不論火傷或滾水燙傷,均有奇效,公子先敷上點試試。」 陸文飛雖是閉目運息,一則擔心敵方追蹤前來,再則地方甚不隱秘,故心情極是紊亂,試了多次,均無法將真氣提聚運轉,聞言睜開雙目道:「有勞大娘了。」伸手便要接瓦罐。 雲娘搶前一步將瓦罐接過道:「我來替你敷上吧。」 老婦人道:「那也好,姑娘且替公子敷藥,老身去下廚,弄點吃食來。」 轉身往廚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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