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玉釵盟 | 上頁 下頁
二八八


  徐元平突然仰臉長嘯一聲,高聲說道:「又一幕害於盛名之爭的慘局──」

  只聽梵音繞耳,群僧齊齊對慧因拜了下來,口中誦吟不絕,想是念的經文。慈和的誦吟聲中,隱隱蘊含深沉的傷痛,顯然的,這些少林寺中的高手,內心之中充滿了悲苦。

  天齊道長道:「眼下之人,縱然齊傷於石室之中,石室門外尚有九大門派中雲集的高手相候──」長劍一擺,直向石門衝去。

  王冠中身子一橫,攔住了去路,道:「這石室只有死別,決無生離。」

  天齊道長冷笑一聲,道:「可要試試貧道手中之劍嗎?」手腕微振,長劍連閃,灑出了一片劍花,直罩過去。

  王冠中一揮手中兩儀尺,斜斜向天齊道長劍上撩去。

  天齊道長冷笑一聲,左腳陡然向前踏進半步,長劍一沉,向前推去,忽覺一股不大不小的吸力,硬把自己長劍向一側吸去。

  王冠中天星尺借機下擊,右腕一揮,斜向天齊道長肋間敲去。

  天齊道長預料這一劍雖然不能傷了對方,至少可以把對手迫退開去,那知長劍吃王冠中手中之尺一吸偏了一寸,以致攻勢中露出破綻,給予王冠中可乘之機。

  形勢迫得天齊道長不得不向後躍退,長劍左搖右揮,封住了門戶。王冠中固守原地,也不追襲。

  紫衣少女急急跑了過去,蹲下身子,抱住梅娘肩頭,一面搖動,一面大呼梅娘。那宮裝美婦兩道眼神,一直緊追著紫衣少女,只要有人動手暗算她,立時出手相助。

  天齊道長略一定神,似是已想透了王冠中手中兵刃的吸力之因,長劍一擺,又衝了上去,這次他已有防備,不再輕敵躁進,攻出的劍招,勢緩力強,王冠中揮尺還擊,兩人重又鬥在一起。

  武當派的劍術,一向被譽為正宗劍學,施展開來,威風八面,大開大合,氣勢雄渾。但王冠中手中的兩儀尺,吸力強大,常常帶動天齊道長手中的長劍,高手相搏,出手攻勢,差不得一絲一厘,毫厘之差,往往就給敵人以可乘之機。天齊道長長劍受人兵刃所制,搏鬥之間,大為吃虧。

  徐元平回顧了四周一眼,心中忖道:南海門中,個個武功詭異,這青衣老叟的武功,自是更為驚人,論目下實力,中原武林的同道,如能捐棄嫌怨,全力出手,不論結果如何,足可和南海門放手一戰!可惜的是這些人彼此間的恩怨,太過複雜,想要彼此誠心合作,很是為難。最後的結局,必然是被南海門各個擊破,盡殘古墓。眼下情勢,必需先使中原武林人放棄個人恩怨,共拒強敵,或可渡此難關。

  他看梅娘受傷倒摔地上後,那青衣老叟仍然神色如常,無動於衷,覺得此人之險毒,只怕更超過易天行,處境更危了。

  只見宗濤取過背後的大紅葫蘆,喝了兩大口酒,說道:「徐兄弟,老叫化有幾句話要向你說,不知你聽是不聽?」

  徐元平道:「大哥儘管吩咐!」

  宗濤目光一轉,掃掠周圍群豪一眼,道:「這些人個個都有該死之惡,但眼下卻不是受誅時機──」

  但聽那紫衣少女大聲叫道:「歐駝子,快過來幫我點活梅娘兩處穴道。」歐駝子目光凝注在那紫衣少女的臉上,滿臉惶恐之色,結結巴巴地說道:「小姐,小姐──」

  紫衣少女道:「你不用怕,只管過來,什麼事,都有我替你擔待。」

  歐駝子無可奈何的對那紫衣少女走了過去,目光不時的溜向那青衣老叟,步履沉重,顯然他內心正有著無比的畏懼。

  兩個身著紅色袈裟的僧侶,突然站了起來,橫身去攔住毆駝子。

  那宮裝美婦只道兩人要對那紫衣少女有所不利,冷喝道:「躺下。」素手一揚,二僧果然應手而倒。

  一側旁觀的中原群豪,個個吃了一駭,暗道:這女人在六七尺外,舉手之間,能使兩位少林高僧躺了下去,這份武功,當真是驚人的很。

  徐元平一皺眉頭,低聲對宗濤說道:「大哥可是要我暫時不追究殺父之仇嗎?」

  宗濤笑道:「你要報殺父仇,咱們這一輩子,都別想再出這古墓了。」

  徐元平黯然說道:「救人勝過復仇,何況大哥之命。」

  宗濤笑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老叫化也不能要你不報,出了這古墓之後,老叫化助你索報親仇就是。」

  徐元平道:「相助倒不敢勞動大哥,屆時只要大哥臨場作個見證,也就行了。」轉過身子,大步對慧因走了過去。

  少林寺群僧眼看又有兩位同門兄弟倒了下去,再也難以忍耐,滿腔沉痛,儘皆化成了悲憤怒火,暗中相商,準備聯手而出,和強敵一拼。

  徐元平已看出群僧激動之情,抱拳說道:「諸位師父,暫請忍耐一二,先讓在下瞧瞧慧因老禪師的傷勢。」

  慧因和梅娘,相距只不過兩三尺遠,徐元平走到慧因大師身旁,已可聞到那紫衣少女身上陣陣甜香。

  那宮裝美婦冷笑一聲,道:「那一個如想暗算我的女兒,那可是自尋死路。」

  徐元平心中一動,這青衣老叟既然把我們引入古墓中來,想必早已有備,遲遲不肯發動,固然想先讓我們自相殘殺,以消實力,但他們夫妻相互牽制,祇怕也是原因之一,再不然就是他早已胸有成竹,有把握一舉盡殲群豪,所以才那般從容冷漠,行若無事。

  他愈想愈覺懷疑,不禁向四面搜望起來。

  易天行自殘一臂之後,已知難再逃出徐元平的劍下,石室絕地,黔驢技窮,已不作求生之想,自聽徐元平答允宗濤之請,暫時放手父母之仇,合力對付南海門,不禁精神、機智盡復,眼看徐元平四外張望,立時恍然而悟。

  那青衣老叟似是發覺了徐元平東張西望之情,冷笑一聲,道:「這石室中縱有埋伏,也不用老夫發動。」

  徐元平暗忖道:這老人說的話不可信任,怎生想個法子,渡此危局?

  目光一轉,投注到那紫衣少女的身上,忖道:這紫衣少女,似是為他們夫婦兩人所愛,如能生擒住她或可迫那青衣老叟就範,只要我們能夠離這古墓,就不怕他了。

  心念一轉,突然一躍而起,右手疾快向那紫衣少女腕脈上面抓去,左手卻暗蓄功力,推出一掌。

  這一段時光中,他連番和高人動手,不但武功大進,對敵的機智也增長了甚多。果然,就在他一躍而起的當兒,那宮裝美婦右手一揚,劈了過來。

  一縷細如髮絲的銀芒,疾射而來,卻被徐元平劈出的一股強猛勁力,彈震開去。那宮裝美婦動作如電,暗器出手,人已同時衝了過來。她快,徐元平的動作亦快,右手一揮之間,已扣住紫衣少女的腕脈,輕輕一帶,攔在自己身前。

  那宮裝美婦突然微一仰身,不但收住前衝之勢,而且人已躍回原地。

  徐元平低聲說道:「暫時委屈姑娘一下,情非得已,尚請原諒。」紫衣少女冷哼一聲,道:「很好,很好──」

  只見那青衣老叟雙目中暴射出冷電一般的神光,凝注在徐元平的臉上,冷冷說道:「徐元平,你可是要以我女兒性命,來要挾我嗎?」

  徐元平道:「老前輩如以武功把我們個個殺死於這古墓,在下等自是輸的心服口服,但你如在這古墓布下機關──」

  青衣老叟哈哈大笑道:「老夫拼著失女之痛,也把你們盡埋古墓中!」

  徐元平呆了一呆,道:「你當真是鐵石心腸!」忽覺那紫衣少女纖指,微微在他手腕之上一劃,嬌吟一聲,倒在了他懷中。

  原來徐元平抓住那紫衣少女脈穴後,忽然覺著此等作為,不是英雄行徑,立時鬆了五指,倒是紫衣少女借長袖掩遮,反而緊緊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宮裝美婦冷冷喝道:「誰要傷了我的女兒,我不但要把他碎屍萬段,而且還要殺絕他們一家,雞犬不留。」

  只聽那紫衣少女低聲吟道:「啊喲!疼死我啦!」她最善做作,這一聲呼叫,喊的悽涼無比。

  那青衣老叟望了那宮裝美婦一眼,欲言又止。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