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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只聽那白衣童子冷笑一聲,右手短劍橫向上面一擦,直向于成臉上削去,出手迅快絕倫。

  于成早發覺幾人劍光強烈異常,不敢硬和幾人短劍相觸,手腕一挫,接收劍勢,寒鋒一偏一轉,「腕底翻雲」直向那白衣童子握劍右腕之上刺去,左手同時拔出肩頭鐵骨折扇,灑出一片扇影,護住後背。在他想來,這六個白衣童子武功縱得神州一君親授,但年紀究竟有限,功力上面,卻難有什麼成就,六人同時現身,定然是憑仗合擊的劍陳取勝。

  那知大謬不然:他衝向正西方位,其餘五人並未出手合攻,仍然靜站在原地不動。但見守衛正西方位的白衣童子,手中短劍上撩,忽然一轉,變成了向下橫削。這一招變的詭異難測,手腕翻轉之間。短劍已撩上于成的銀劍。只聽當嘟一聲,于成手中銀劍登時被削去半截。那白衣童子一劍得手,突然踏中宮欺身直進,短劍一揮,幻化出一片劍花分襲前胸三大要穴。

  形勢迫礙于成不得不用左手折扇拒敵,趕忙橫向旁側一閃,鐵骨折扇「浮雲掩月」,由下向上疾翻劃出一片扇影,封住那白衣童子勢。那白衣童子似是早已料到于成有此一招,短劍左搖右搖,揮出一片寒光,但聞一陣沙沙急響,于成鐵骨折扇被那寒芒劍風,削成片片碎屑,散落地上。

  交手不過兩招,于成手中的鐵扇銀劍盡毀在那白衣童子的短劍之下,不禁心頭大駭,向後疾退兩步。忽聞衣袂飄風之聲,那守在正南方位的白衣童子疾衝而上。左手一抄,已抓住于成手中的戮情劍匣,右手短劍當胸劃去,森森劍氣,拂面生寒。于成如不撒手鬆開戮情劍匣,勢非被那短劍劃中不可。情勢所迫祇得丟開劍匣向後退去。那白衣童子搶得劍匣之後,回身一躍,又回到正南方位。

  于成茫然四顧,目光緩緩從六個白衣童子臉上掠過,只見幾人臉色一片嚴肅冷漠,直像幾個白玉彫成的石娃娃。小小年紀,竟然能把喜怒之情,壓制在心底之中,不讓它形露於神色之間。

  只聽那正東方位上的白衣童子,冷冷說道:「現在我們開始從一數起,數到九字。這一段時間之中,大概已足夠你想一個較為舒適的尋死法子。如果九字數完,你還不死,哼,那我們就自己動手啦!」于成在江湖闖蕩,身經無數惡戰,但卻從未像今日戰局之慘。這六個面貌秀俊的童子,不但劍法詭異絕倫,而且身法飄忽如風,不可捉摸,再加上手中斷金切玉短劍的威力,更顯得武功高強。

  于成已從人家削去劍、扇,搶去戮情劍匣的劍招的身法上,瞭然到自己絕難闖出六人連鎖劍陣,縱然和人一對一的相搏,也難是人敵手。他絕望的嘆息一聲。仰臉望望無際的蒼穹,耿耿祈禱:相公,請恕我于成無能,難以完成你交代之事,只有拼得一死,聊謝愧疚了?

  只聽那正東方位上的白衣童子,高聲喊道:「一──」

  東北方位上的白衣童子立時接口道:「二──」

  依序相傳,三、四、五、六,一氣喊完。

  這時,于成心中死念已決,人反而變得十分鎮靜,不待七字出口,突然大聲喝道:「于大爺是何等人物,豈肯受爾等凌辱。」縱身而起,舉手一掌「飛鳳出巢」,直向正東方位抽去。

  他已存下必死之心,衝擊之勢,十分迅快,這一掌「飛鳳出巢」威勢又極強猛,雄渾的掌力,劃起了嘯風之聲。守在正東方位上的白衣童子,似是想不到于成會猝起發難,變出意外。微顯慌亂,身軀一閃,讓開三尺。于成雖然一擊落空,但他已覺出這招「飛鳳出巢」的威力極大,腳落實地,陡然大喝,舉手一掌「雷霆萬鈞」反臂拍出。一般強運絕倫的力道,直衝過去,正北、正南兩個方位上趕來兜截的兩個白衣童子,吃那一股強勁掌風,迫得換向兩側退去。于成借那反掌拍出的掌勢,向前疾躍出七八尺遠。

  但見白衣閃動,六個白衣童子齊齊振袂飛起。舉動之時,整齊劃一,直像一個人動作一般,迅快無比的擋在于成前面,六人腳落實地之後,仍然各站在原來方位之上;距離分毫不差。那正東方位上的白衣童子,揮動手中短劍,劃起一片劍影,高聲喊道:「七──」嗓音尖銳,仍有童腔。

  于成怒聲喝道:「于大爺走了半輩子江湖,身經無數惡戰,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心上,難道還會逃走不成。」舉手又一招:「飛鳳出巢」斜劈過去。他心知所會武功中,只有這兩把掌勢,還可拒擋敵勢,所以,又劈出了一把「飛鳳出巢」。

  鐵扇銀劍于成此時早把生死之事置之度外,同時自己實不甘心受這六個童子的凌辱,所以擊出一招「飛鳳出果」,人也同時隨著擊出的勁風,直向西南方面衝去。

  他這一招乃是全力而發,那位守西南方的童子,見他擊來的掌風強勁凌厲,倒也不敢硬接,被迫得向後躍退出三四尺開外。

  就在于成一招得手之際,那正東方位上的白衣童子,已高聲數道:「八──」

  鐵扇銀劍于成聽得心頭微微一怔,正待搶步衝出包圍,那正東方位上的童子又朗聲喊道:「九。」

  這「九」字聲音剛一離脣,立在他左右方的兩個白衣童子,快的身形陡起,疚如驚鴻,掠空而過,半空中,雙雙旋身折回,短劍一揮,展起一片光華,人已躍落實地,雙劍並出,反襲面至。

  于成只覺眼前寒光閃耀,霍的收住衝勢,情急之下,雙手疾吐,施展出一招「千絲一網」。

  這一招手法權是奇奧,雖然于成使用得不太嫻熟,但那暗含的奇譎變化,已足令兩個阻攔去路的白衣童子,難測高深。

  但見于成雙掌疾吐,一分向兩個童子擊去,攸然變擊為拿,動作快若電奔,但覺手上一重,心知已拿住對方,心裡也來不及考慮,雙臂同時運力,往外一送,但聽一擊悶哼,右手中的一個童子已被摔出四五尺開外。

  于成這一動作雖是同時發動,但他左手中毒,心中多少存有顧慮,所以在使用上,精力自不能充份貫注,因而一送之勢,那左手所拿的童子,僅被推送半步。這童子被于成所拿,早已暗蓄功力,被他一送,腳下略一移動,人已拿穩身形,挺身趕前半步,右足猛掃,疾向于成下盤踢到。于成因一推之勢用力過猛,腳下虛浮,被那童子一踢,一個站身不住,人已趺坐地上。

  那正東方位上的白衣童子,見二童被于成一招「千絲一網」所拿,一躍身,人已電射而出,待他躍落實地,于成已趺坐地上,那童子冷笑一聲,短劍一伸已指在于成胸前。于成自認必死,雙眼一閉,猛然間身後響起一聲「住手」!這一聲呼喝,十分宏亮,聽得幾人不由得一怔。于成轉臉一瞧,只見五步以外,立著一個方面大耳,五旬上下之人,不禁心中一震,暗道:查子清也來了。

  來人正是查家堡堡主查子清:他向六個童子掃了一眼,朝于成問道:「于兄今日身陷重圍,可要在下助一臂之力?」

  鐵扇銀劍于成一生縱橫江湖,絕少向人低頭,所以查子清一問,心想:人生百年總難免一死,我又何必向你求救呢!如要我向人說好話倒不如死了乾脆。所以對他瞧了一眼,沒有理睬。

  但繼而一想,又暗暗罵道:于成呀,于成,你好合材,徐相公託你多少大事,你一件尚未達成,怎能就一死了之──

  心念一轉,突然動求生之念;但他乃是成名江湖多年的人物,向人啟齒求命,甚覺難以開口。轉頭望了查子清一眼,口齒啟動,但卻講不出一點聲音,查子清是何等人物,早從于成目光之中,看出他乞求之情。微微一笑道:「于兄不用開口,兄弟已領會心意了。」

  他哈哈大笑一陣,道:「不過兄弟向來不願平白無故的幫人之忙。兄弟救得於兄之後,于兄也不必存下感恩之心,只求幫兄弟辦件事情,咱們就恩情兩抵,互不相欠──」話至此處,突然大喝一聲;右手一揚拂出一股凌厲的掌風,挾著縷縷銀芒,電奔而出。

  但見白影閃動,兩個向于成身邊欺去的白衣童子,縱身躍開。

  原來圍守在正東、正北兩個方位的白衣童子,借著查子清說話的機會,縱身向于成身側欺去,準備先把于成刺死劍下。查子清眼視四面,耳聽八方,兩個白衣童子行動雖然毫無聲息,但也難以瞞得過他一雙神目,大喝一聲,打出一記劈空掌風,和二十四支蜂尾針。緊隨著縱身躍落于成身側相護。

  但聞一陣沙沙之聲,叢草坡分股,倒向兩側,那守在正東方位的白衣童子,疾退了八尺之後,突然一揮手中短劍,六個白衣童子一齊動作,各歸方位,把查子清圍在中間。

  查子清目睹六個白衣童子的迅快身法,臉上微微變色,沉聲對于成道:「于兄是否答允,快請決定,兄弟急事纏身,無法在此多留。」

  于成道:「什麼事,查兄先請說出,讓兄弟斟酌斟酌,力量是否能夠辦到」?

  查子清道:「此事最是容易不過,在于兄只不過閒話一句。」

  于成道:「什麼事,這等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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