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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金老二微微一笑,沒有答話。但見一條人影,疾如海燕掠波一般,疾躍而過,一閃而逝。恍惚之間,只覺那人身材嬌小,似是女子,但因對方身法過快,一時難以確定。

  于成呆了一呆道:「好歹毒的暗器,發時無形無聲,中人立即死去。在下在江湖道上闖蕩了幾十年,還未見過這樣歹毒的暗器──」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是啦!是查家堡的蜂尾毒針──」

  金老二搖搖頭,笑道:「查家堡蜂尾毒針雖然歹毒,但尚不致中人即死、見血封喉,而且查家堡除了老堡主查子清外,難再找身負這等輕功之人。」

  于成道:「剛纔那施放暗器之人,可是一個女子嗎?」

  金老二道:「不錯,男人身材絕不會那等嬌小。」

  且說徐元平緊隨宗濤身後,到了那莊院外面。宗濤拉了徐元平一把,隱入暗處,低聲道:「神州一君易天行武功高不可測,而且手下高手甚眾,咱們可能會被人發覺。如果自覺難以再隱藏身子之時,不妨堂堂正正的現身出去。神州一君為人最重面子,只要他不親自出手,危險就小了一半。」

  徐元平聽這位素來自負的武林大俠竟然這般慎重起來,心中大是驚奇,暗忖道:以宗濤這等身份的高人,竟然也這般稱讚神州一君的武功,想來那易天行的藝業定是有驚人之處了。

  宗濤看他沉思不言,又接著說道:「如非生死交關,最好別和神州一君動手──」雙眉微一聳動,人已貼壁飛起,落入牆內。徐元平一提真氣縱上牆頭,但見一片漆黑,神丐宗濤人跡已沓。他抬頭打量一下四周景物,縱身向院內躍去。

  這座廣大的莊院中,除房屋櫛比,樓閣聳立外,都是高大的梧桐、榆樹,陰氣森森,不見一點燈火。

  深秋的夜風,吹拂著樹上的黃葉,更增加了這荒涼莊院的陰森氣氛。徐元平默然站了良久,突然想起那夜丁鳳帶自己去的一所跨院落,那裡滿置盆花,而且房中佈置華貴無比,或許住的有人。

  他暗中調勻真氣,伸手摸摸懷中戮情劍。四下打量了一陣,看準路線和落腳之處,一提真氣,施展「八步登空」的身法,迅快絕倫的直奔過去。一口氣穿過了一座四五丈寬的庭院,飛落在屋面之上。低頭看去,各室門窗緊閉,毫無有人跡象,心中不覺大為生疑,暗道:此等情景,哪似有人住的地方,不知神丐宗濤要我來瞧的什麼熱鬧。

  但轉念又想到以宗濤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絕不會說出謊言。微一沉思之後,抬頭辨認了一下方向,直向正東躍去。又越過一重院落,果然找到了那處滿置盆花的小跨院。這座精緻的跨院仍和過去一般雅緻,盛放的菊花,飄過來陣陣花香,但那兩扇房門,仍然緊閉著。

  徐元平暗暗忖道:這院中盆花,如果無人修整,絕不會是這般整齊的,從這跡象看來,這座小跨院是經常有人來了。

  徐元平雙足微一用力,人如離弦弩箭一般,落在那雅室門前。舉手一推,兩扇房門應手而開,但聞一陣脂粉幽香,迎面撲襲過來、不禁心頭一凜,暗道:這雅室分明是女子閨房,上次由丁氏姐妹相攜而入,眼下我孤身一人,如何能夠隨便進去,當下呆了一呆,愣在門外。

  忽聽房中響起了一陣微弱的呼吸之聲,緊接著又是一陣被褥移動的聲音。這兩種聲音,都異常低微,如非耳目靈敏之人,很難聽到。徐元平心頭一驚,不自覺的失聲問道:「什麼人?」

  他失聲之後,立時驚覺,身子一閃,隱入門後暗處,心中驚道:我這聲音雖然不大,但在這靜夜中,只怕傳播甚遠,如果這靜院四周埋伏有人,定然會聽到我這一聲呼叫。一念及此,趕忙暗提真氣,蓄勢戒備。那知過了有一盞熱茶工夫之後,仍然不見動靜,倒是室中的那輕微的鼻息之聲,時時可聞。

  這時,徐元平已確知室中有人,而且依那微弱鼻息之聲判斷,可能還是一個女人,只是不知是否真正的在熟睡中。

  大約過了一杯熱茶工夫,仍然不見動靜。探頭向外望去,只見繁星閃燦,夜靜似水,心中大感奇怪,暗道:如果神州一君易天行真的在這莊院有所聚會,何以這等大意,毫無防範。

  忽聽一陣嚶嚶之聲,傳入耳際,似是那熟睡之人夢見了什麼歡樂或愁苦之事,喃喃囈語。

  這一陣嬌婉嚶聲,使徐元平確定了這室中熟睡著的是一個女子。心中暗自忖道:這室中既然有女子熟睡,我徐元平豈能停留其中。正待舉步出室,忽聞一陣輕咳,從院中飄傳過來,緊接著響起了一陣步履聲。

  徐元平趕忙又縮回門後,慌忙中抬頭望去,只見屋角處錦帳低垂,一人擁被而臥。

  他隱隱還記得那屋角之處,放有一張彫花木榻,但他為人磊落,所以入室之後,始終未向那屋角瞧過一眼。此刻,為形勢逼迫,不得不尋找藏身之處,但聞那步履之聲愈來愈近,已到室外石級之上,不禁心頭大急,慌忙中一提真氣,身子凌空而起,躍落橫梁之上。他剛剛藏好身子,突見火光一亮,房門口出現了兩個大漢,一人勁裝佩劍,一人身穿長衫。

  只聽那身穿長衫之人說道:「那女娃就放在此室嗎?」

  那勁裝佩劍之人似是甚怕那身穿長衫之人,左手高舉著火折子,躬身答道:「不錯不錯──而且此女容貌艷絕塵寰──」

  那身穿長衫之人冷哼一聲,接道:「哪來的這多廢話,快帶我瞧瞧去。」

  那勁裝大漢口中應了聲,大邁三步,人已到那彫花木榻前,左手高舉火折子,右手掀開低垂錦帳。

  徐元平隱身在橫梁之上,只需微一轉臉,立時可把那錦帳中橫臥玉人,瞧個毫髮不遺,但他覺得此事有愧於心,竟是不肯轉臉相望。

  只聽那身穿長衫之人,長長出了一口氣,讚道:「果然是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天上仙子,人間尤物──」

  那勁裝佩劍之人,也不覺的嘆息一聲,接道:「此等絕世容色,任是鐵打銅鑄之人,也要為之怦然心動──」

  兩人這般交口稱讚,徐元平也不覺怦然心動,暗道:世界之上,當真有這等美麗的人嗎?不自覺地轉頭望去。

  火光照射之下,看的甚是清晰,只見一個身著紫衣的少女,面向外側臥榻上,髮散枕畔,色凝桃花,翠眉如黛,瑤鼻櫻口,果然天香國色,秀絕塵寰,不覺瞧的一呆。

  只覺此女似曾相識,但一時之間,卻又無法確定是否真的相識。

  只聽那身穿長衫之人無限惋惜地道:「此女是可邀得莊主青睞,如再能從她身上獲得南海門下奇書,定會得到莊主厚賜,你們要好好的看守著她。」

  徐元平心中一動,暗道:果然是她!徐元平雖和這紫衣少女相見數次,但他始終沒有仔細的瞧過她一眼。腦際之中只留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倩影,只知她長的十分美麗,尤勝丁氏姐妹幾分,但究竟容貌如何,他卻全無印象。所以初見之下,只覺似曾相識,但卻不敢確定。這時,那勁裝佩劍之人手中的火折子,已經燃盡,只聽他啊喲一聲,火焰一閃而熄。

  原來這兩人都為那紫衣少女艷絕的容色吸引了心神,一語不發,呆呆地站在塌旁欣賞,直到火折燃盡,燒到手上,才霍然驚覺。黑暗之中,只聽兩聲長長嘆息,隨著步履之聲,出門而去。

  徐元平待兩人去遠之後,縱身躍下橫梁,緩步走到那木榻之前,正待伸手去抱那紫衣少女,心中突然一動,暗道:「男女授受不親,君子不欺暗室,我與她素無交往,縱然存心光明,旨在救人,但也不能不防瓜田李下之嫌。」心念及此,腳步為之一頓,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徐元平正感為難之際,忽聽低垂錦帳之中,傳出那紫衣女嬌婉的聲音道:「哼!男女授受不親,君子不欺暗室。夜深人靜,孤男寡女,你站在我臥榻之側,瞪著眼睛瞧我幹什麼?不要臉!」

  徐元平被她罵的一股怨氣直沖上來,身子搖搖欲倒地退後兩步,接道:「姑娘不要誤會,在下絕無不敬之心。」

  低垂錦帳之中,又傳來那紫衣少女的聲音道:「瓜田李下,雖無不良之心,亦有非份之嫌,看你這個樣子,就不像知書識禮之人。」

  此女言鋒犀利,句句字字,如刀似劍,只罵得徐元平如受眾矢欺心,一種被委屈的感覺,使他全身顫抖,心情激盪,反而愣在當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呆了良久,才恭恭敬敬的抱拳一揖,說道:「此等之事,甚難解說,在下存心惟天可表,但姑娘誤會亦非不當,失禮之處,尚望大量海涵──」轉過身子,大步向外走去。

  只聽那低垂錦帳之中,又傳出那紫衣少女嬌脆的聲音道:「你自鳴男子漢大丈夫,見危規避,也不覺著羞見天下英雄嗎?」

  徐元平怔了一怔,暗道:這倒怪了,怎麼她相罵之言都是我心中想到之事,當真罵的入木三分,又叫你無言反辯。

  他本走到門口,又不自主的停了下來。回頭望去,只見那紫衣少女已經擁被坐起身子。一時之間,想不出該說些什麼,沉默了半盞茶工夫,才想起幾句話來,說道:「姑娘已陷身龍潭虎穴,要及早離開此處才好,在下言盡於此,姑娘肯否聽信悉由尊便。」說完,又轉身向外走去。

  忽聽那紫衣少女冷笑一聲,說道:「站住!」

  徐元平人已出了室門,聽得她喝止之言,只好又停了下來,當門一立道:「姑娘還有什麼話說?快些吩咐,在下還有要事。」紫衣少女似是突然受了甚大委屈一般,氣的哼了一聲,立時別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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