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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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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道:「看你年齡不大,口氣倒是不小,哼!當今武林之世,有誰不知我們雲夢山鬼王谷,迷魂藥物天下獨步……」。 徐元平冷冷接道:「借重藥物迷人神智,縱然得勝,何足為奇。鬼蜮伎倆,豈足言武,說來竟然還沾沾自喜,看你那份模樣,真是不知人間還有羞愧二字。」 白衣女被他幾句話罵的眨眨大眼睛,呆在當地,半晌工夫才嘆息一聲,說道:「我活了這麼大了,就沒有聽人這般尖刻的責罵過我。」徐元平聽她說得天真幼稚,忍不住嗤的笑出聲來。 白衣女道:「你笑什麼?我說的都是真話,難道又錯了不成?」 徐元平道:「看來你倒還是個心地純潔之人,尚有藥可救。」 白衣女笑道:「那也未必,我發起狠來,殺人連眼也不眨,我姐姐更是強我幾倍,不少綠林中武功甚高之人,都送命在她的手中。但她在心裡高興之時,對人卻是極好、溫柔、和氣……」。 徐元平聽她愈扯愈遠,心中甚是不耐,截住白衣女的話道:「恕在下無暇聽姑娘談這無謂之事,但請相告搶我劍匣之人去處,在下追尋失物要緊。」 白衣女道:「那人居無定址,行蹤飄忽,世界這等廣闊,你一個人到那裡去找,還不如先把我姐姐救了,讓她幫著找你劍匣,她不但見聞廣博,而且智計百出,定然有辦法可想。」 徐元平心知急也無用,此女年紀雖然不大,但卻似久在江湖上闖蕩的人物,如若一味追逼於她,翻臉成仇,以自己這等毫無江湖閱歷之人,祇怕真的無法追回那古銅劍匣。何況她又堅不吐露那搶走劍匣之人的姓名,看來只有暫時和她應付一段時間,待偵知了搶匣之人姓名住處,再擺脫她不遲。 白衣女看他一直沉思不語,忽然嘆息一聲,說道:「你這等沉默不言,是不是仍對我存著戒心?唉!這也不能怪你,我無緣無故的扮鬼嚇你,又用彈指迷魂粉把你迷倒,害你丟了劍匣,你心中自然是恨我入骨。不過,事已至此,急在善後。金老怪和我父親本是很要好的朋友,平時,我們都稱他一聲叔叔,那知他竟見利忘義,不惜施用極卑劣的手段,暗算了我們姐妹。如你清醒之後,一劍把我殺死,不但我死的不明不白,而且也再無人知道你那古銅劍匣的下落。他這用心,可算絕毒無比。他所以點了我的麻穴,目的就是使我口不能言,無法和你說明事情經過。你在初醒之時,神智尚未全復,驟然見到了迷倒你的仇人,和我這可憎可怖的面目,定然會陡湧殺機,猝下毒手,當場把我殺死。就是日後我父親查問此事,也找不到他的頭上,這種移仇嫁禍的手段,其陰險無與倫比。那知天不從人算,你竟然會替我解開穴道,追問事情原因……」。 徐元平淡淡一笑,道:「我替你解開穴道,是追問劍匣下落。」 白衣女道:「不管你用心如何,但沒有猝下毒手,置我死地,我心裡總是感激你的。」 徐元平道:「那倒不必,我只望你能告訴我那搶取劍匣人的下落,我就心滿意足了。」 白衣女嗔道:「你這人怎麼搞的,我講過他居無定址。行蹤飄忽,難道還會騙你不成。哼!再要這般多心相疑,我就轉身而去,今生今世都不再理你。」 徐元平冷哼一聲,暗道:「不理我打什麼緊,難道我還希望你理我不成……」他心中雖如是想,但因劍匣下落不明,口裡卻未出言頂撞。 白衣女忽然展額一笑,接道:「別說你還不認識他,就是我聽聲就能分辨出是他的人,也一樣沒有去處找他。此事非得我姐姐想辦法,才有希望。」 徐元平道:「你姐姐有什麼了不得,哼!要是真有本領,也不會被人點了穴道啦……」,心裡在想,口裡卻答道:「你姐姐現在何處?咱們又如何找她?」 白衣女低頭想了一陣,突然「啊呀」一聲驚叫,轉身就跑。 徐元平微一怔神,白衣女已到兩丈開外,徐元平只當她惜機逃走,急忙提聚真氣,正待施展「八步趕瞻」輕功追襲,忽見那白衣女停了腳步,回過頭招著手道:「快些來吧!再晚了我姐姐就沒有命啦!」 徐元平祇得放腿趕去,他心中仍怕她陡然回身,重施故技,再把自己迷倒。是以不敢過予逼近,始終和她保持了五六尺的距離。兩人輕功均屬上乘,一施展開,疾如閃電流星,片刻之間已跑了三四里,到了一處長滿了枯草的荒涼所在。 白衣女收住腳步,略一打量,直向一處堆積的枯草處撲去。兩手齊揮,那堆積的枯草紛紛亂飛,眨眼之間已被她撥開了堆積的枯草,抱出一個全身黑衣,長髮散放,面如金紙,難看至極的女子出來。她剛躍出那堆積的枯草,忽見火光一閃,一堆枯草已熊熊燃燒起來。 徐元平倒抽了一口涼氣,這人真是陰毒,這片林草方圓足有二里大小,燃燒起來,勢必把這黑衣女子燒個屍體無存不可,當真是死無痕跡。心念轉動之間,人已疾躍而上,想把火勢撲滅,但因那堆積的枯草,都是極為乾燥,火苗一起,瞬息大作,那裡讓搶救得及。 只聽那白衣少女大聲喝道:「快退出來,那老魔頭陰險的很,別再上了他的當──」 她話還未完,忽然見一道火光,在枯草之間閃穿而過,霎時間四面火起,三四丈方圓內盡成火海,濃煙浸空,熏得人雙目難睜。徐元平一面提聚真氣,一面閉住呼吸,雙臂一振,施展「一鶴沖天」身法,由四面火勢圍困中,凌空而起;半空一個大轉身,變成「八步登空」,腳不沾實地,橫飛出二三丈遠,脫出火海圍困。饒是他身具上乘輕功,應變迅快,衣服亦被燃著數處。 這時,那白衣少女已把懷中的黑衣女子放置在地上,奔來相救。見他自脫圍困而出,臉上忽現笑容,急搶兩步,伸出一雙纖纖玉手,拍滅他身上幾處仍在延燃的火苗。 徐元平見她這般相待,甚覺不好意思,正待說兩句感謝之言,忽見白衣女微微一顰翠眉,雙手在衣服上輕擦了兩下,笑道:「你的輕功真好,要是我定然出不來啦,就是不被燒死,亦必被燒成重傷。」聲音清脆悅耳,神態無限溫柔。 徐元平初次被人恭維,心中大感受用,厭惡之心登時減去大半,訕訕一笑,道:「在下這點武功,有限得很,算不了什麼,姑娘祇怕被燒著手了?」 白衣女嫣然一笑,道:「燒是燒著啦,可是一點也不疼。」急步奔到那黑衣女身邊,抱她過來,接道:「火勢已成燎原,難以救得,咱們先找一處地方,解開我姐姐穴道,再一起去找金老怪,追回你的劍匣。」 徐元平轉臉望了那黑衣女子一眼,急急的別過頭去,問道:「你姐姐可也是戴的面具嗎?」 白衣少女笑道:「我姐姐比我好看多了,不相信,你再轉過頭來看看。」 徐元平依言轉頭望去,果然她懷抱中玉人面目已變,輪廓秀麗如畫,雖在暈迷之中,仍可看出是一位絕美之人,不禁微微一笑,道:「你們姐妹兩人,個個玉容如花,為什麼偏要帶那等醜怪的面具,扮鬼嚇人?」 白衣女道:「我們鬼王谷的門人,都有一套人皮面具,我和姐姐從小就扮鬼遊戲──」話至此處,忽然住口不言,側臉望了徐元平一眼,臉上浮現出無限歉疚之色,接道:「咱們不要再談這件事情好嗎?因為我們鬼王谷中隱秘,是不能隨便告訴別人的,一旦被查出之時,我就要受極慘酷的門規制裁。」 徐元平啊了一聲,未再追問,默然相隨那白衣女身後。 白衣女走了一陣,突然停住腳步,回過頭道:「你心裡不高興了?」徐元平淡淡一笑,道:「沒有。」 白衣女忽然幽幽說道:「當今江湖之上,很少不知道我們雲夢山鬼王谷的大名,可是真正去過我鬼王谷的人,卻是少之又少。除非得到谷主的允許,由我們派人迎接,否則縱然是進了谷中之人,也不會知道自己已進了鬼王谷──」 徐元平不待白衣女話完,就搖著頭笑道:「我不信,天下會有這等情事。」 白衣女似想再說什麼,但她在啟開櫻脣之後,突然又變了主意,長長吁一口氣,不再接言。 夜風吹飄著那黑衣少女長髮,也助長了那燎原火勢,熊熊烈焰,照紅了半邊天色。 白衣女奔行到那宏偉的莊院前停住了腳步,笑道:「咱們進這莊院之內,替我姐姐解開穴道再走。」徐元平望著那聳立雕樓,沉吟一陣,道:「這等深更半夜,私入人家莊院,有些不大好吧?」 白衣女格格一笑,道:「看你那份文縐縐的樣子,就不像是跑江湖的人,這莊院之內,早就沒有人住啦,你不信咱們進去瞧瞧。」 徐元平又望了望四周的景物,暗道:「這等荒涼所在,也許真的沒有人在──」,他心念還未轉完,白衣女已縱身躍過圍牆。 夜色中但見層層屋脊重疊,這莊院規範竟是不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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