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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金環二郎自然不會吐實,捏造了一個謊言,說他父親是開設鏢店的主人,為保鏢和人結仇,這次被仇人邀集了很多綠林高手,把鏢店毀去,父親力戰而死,母親全節自盡,單餘下他一個人,流亡西域,深入祁連山,只為逃避仇人的追蹤而流落此處。

  他這一席話早已想好,說時滔滔不絕,一氣呵成,那怪人反聽得怒火沖天,說道:「你要想報仇,只有用心學我傳你的武功,不是老衲誇口,天下高人能和我對手的,屈指可數──」說著,突然一停,沉思半晌,問道:「那用透骨打脈手法傷你的人,可也是你的仇人嗎?」

  曹雄道:「弟子並未見得那人之面,已遭打傷,是否就是追蹤弟子的仇人,倒是難說。」

  那怪人沉思一陣,不再追問,立即開始傳授曹雄武功。

  金環二郎本是極端聰明的人,知這次曠世奇遇,對他未來成就影響極大,因此,他不放棄每一分的時間,那怪人每授他一式,他必反覆推演,直到完全領悟為止。

  轉眼之間,過去了半個多月,那怪人對曹雄的態度也因相處日久,逐漸地溫和。這天,那怪人授過曹雄武功,問道:「你既然做了我的徒弟,可知道師父的名號、出身嗎?」

  曹雄呆了一呆,暗道:糟糕,這些時日中一心只管學習武功,倒是把這事件忘了,此人喜怒無常,怪癖難測,不要因此招惹他發了脾氣。

  只見那怪人呵呵一笑,道:「我不告訴你,你自然是不會知道,就是目前江湖上老一輩中,知道老衲的人,也是寥寥無幾。」

  曹雄笑道:「師父身負絕世武功,自不屑和江湖上一般俗人交往,當然知得師父名號的人,不會很多了。」

  那怪人面露喜色,似是很讚賞曹雄的話,突然他臉色一沉,歎息一聲,道:「我幾十年苦研武學,一心只想得那天下武功第一的稱號,故而除學武之外,什麼事也不放在我的心上,所以我把大覺寺方丈一職,讓給你師兄靈遠,好擺脫寺中一切俗煩之事,專心一意精研武學。後來我覺得武功一道,必需要經過很多磨練才能精進,因此我獨自下山,到處遊歷。少林、武當兩派在武林中聲望最隆,我一時動了好奇之念,想鬥鬥兩派中高人,遂先往湖北武當山趕去,不過我和人家無怨無仇,只不過想借動手過招,切磋武學而已。為了掩人耳目,便喬裝成一個江湖中人,夜闖武當山七星峰三元觀,獨鬥武當四老,我以一雙肉掌,和他們四把劍拚搏兩三百招,仍是難以分出高下。」說著一頓,臉上儘是歡愉之色,似是對當年獨鬥武當四老一舉,引為生平快事。

  曹雄已看出當前之人是個毫無心機、嗜武如狂的怪人,當即接口笑道:「師父以空手獨鬥武當四老,可算是百年來武林中一樁豪舉,如被傳揚開去,定當轟動江湖。」

  長髮怪人搖頭歎息,接道:「武當四老雖未被打敗,但他們也困不住我。我志在切磋武學,目的既達,自無再戰必要,而且天色已快到五更,當下我闖過他們重重截擊,衝下了七星峰,由武當山橫越而過,又向嵩山少林寺趕去。」

  曹雄問道:「師父到嵩山少林寺之後,和寺僧動過手嗎?弟子據聞傳言,說那嵩山少林寺中有一座羅漢堂,裡面機關重重,江湖上很多高手都被困住,很少能自己衝得出來?」

  長髮怪人呵呵一陣大笑道:「少林寺羅漢堂雖是天下聞名,但並非寺中最重要的所在,那重要的地方名叫藏經閣,少林寺的重要機密文件,均放在那藏經閣中。我夜入少林寺時,就誤闖到藏經閣中,犯了人家寺中大忌,因此,遭他們監院五老合力截擊,那真是一場驚天動地的拚搏。」言下臉上神情歡愉,似是對那場打鬥仍甚嚮往。

  金環二郎已逐漸瞭解了眼前怪人性格,愛武成癡,一生中只想得那天下武功第一的稱號。現雖殘廢囚居,仍難忘懷。當下笑道:「師父赤手空拳,力鬥武當四老,想那少林寺五個監院,也難敵得過師父。」

  那怪人果然喜笑顏開地接著道:「武林中號稱九大正宗門派,少林派名列首位,實在是當之無愧。那監院五老,當真均是身負絕學,我以一雙空手,接了他們兩百招左右,就被踢中一腳。那一腳雖使我愧恨至極,但也使我感覺到自己武功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因此遠行西域,在那窮山僻壤中遊蕩了十餘年,無意中發現了前輩奇人三音神尼的修煉之所,尋得她手繪拳譜一本,我在她阿爾泰山舊居中研習三年,才重回了祁連山大覺寺來,又開始傳授你大師兄靈遠武功。你那靈海、靈空兩位師兄,因為天賦才智和你大師兄相差甚遠,素為我所不喜,故而我在傳授方面甚是偏心。想不到我最偏愛的徒弟,卻把我兩腿截斷,雙眼挖去,挑斷腕筋,囚禁這石洞中三十多年。」說至此處,似是回憶起三十多年前的往事,只見他長髮波動,全身微顫,口中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突然,他左手一翻,抓住曹雄,厲聲喝道:「你這孽徒害得我好苦啊。」

  曹雄被他一把拿住了肩並穴,只感全身發麻,動彈不得,心頭大驚,急聲叫道:「師父,師父,快些放手,弟子是曹雄。」

  那怪人慢慢平復激動心情,放了曹雄,笑道:「你叫曹雄,是我新收徒弟嗎?」

  曹雄答道:「不錯,弟子叫曹雄。」

  那怪人大笑道:「你可知道師父的名號嗎?」

  曹雄道:「弟子,還不知道。」

  那怪人怒道:「你連師父的名字都不知道?我要收你這徒弟做什麼。」說完,一把抓起曹雄,擲出洞外。

  那怪人每一出手,必然拿住關節要穴,曹雄根本就無法掙扎,他鬆手擲出,又極快速,曹雄穴道尚未能自行活開,這一摔,竟是不輕。金環二郎舒開穴道後,暗自忖道:這時我要走,本很容易,甚至還可採集一些乾草枯木,點燃起來,投入洞中,把他燒死。只是他那一身本領卻是無法學得了,還有三音神尼手繪那一本拳譜,再也沒有人知它放在何處?現下武林中雖然盛傳《歸元祕笈》之事,但卻未聞何人得到手中,如能取得三音神尼手繪拳譜,當可爭霸江湖,稱雄武林──他心裡打了幾轉,也就不過是瞬息工夫,站起來拍拍身上灰土,又躍回那地洞之中。

  那怪人雖然缺腿失目,但動作迅速至極,曹雄剛剛落在實地,陡聞鐵環交鳴之聲,那怪人已到他眼前,左手伸處,又拿住了曹雄右肘曲池穴,冷冷問道:「你還回來作甚?」

  曹雄急道:「弟子並無絲毫過錯,不知師父何以竟要把弟子逐出門牆?」

  那怪人陰惻惻一陣冷笑道:「我教了你師兄三人武功,他們卻把我挖目斷腿,囚禁在這地洞三十餘年.如再收了你這個徒弟,將來又不知如何處置老衲了?」

  這幾句話,只聽得曹雄不自主打了一個冷顫,趕忙道:「師父不要多疑,弟子學成武功之後,定當誅盡幾位師兄,替師父報挖目斷腿之仇。」

  那怪人笑道:「你這話可是由衷之言?」

  曹雄道:「弟子實是言出肺腑。」

  那怪人呵呵大笑道:「那你知道師父名號嗎?」

  曹雄道:「剛才師父雖然給弟子講了很多昔年之事,但始終未提過自己名號。師父不講,弟子怎敢饒舌多問。」

  那怪人想了一陣,道:「不錯,我好像未提過自己名號,剛才倒是錯怪你。」

  曹雄笑道:「師父就是錯責弟子,弟子也是一樣心悅誠服,不敢有半點怨恨之心。」

  那怪人笑道:「老衲名號,上覺下愚,除了你那三位師兄之外,恐怕當今武林之中,很少有人知道了。」言下不勝黯然。

  曹雄笑道:「弟子如得了師父的傳授,將來定當把師父名號,大大在江湖上宣揚一番,讓天下武林同道都知道你老人家的名號。」

  覺愚自被囚禁這地洞之中後,三十餘年來受盡了寂寞、孤獨,從未聽人對他說過這等親切之言,當下心花怒放,呵呵幾聲大笑道:「不錯,不錯,我目盲體殘,今生已難再爭霸江湖,只有把我一身本領傳授給你,讓你替我完成這個心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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