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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修羅王倏然面容一整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況柔情足以消磨壯志,務必慎之。

  杜君平悚然一驚,莊容答道:「前輩教訓得極是,晚輩亦時時以自勵。」

  修羅王哈哈笑道:「孺子可教。」

  杜君平若有所思地沉忖半晌,突然開言道:「九九之會只有三天了,晚輩該去見見他們才是。」

  修羅王搖頭道:「老夫不是對你說過,不用去了。」

  杜君平歎了一口氣道:「萬一他們尋晚輩不著,因而誤了大事,將來我有何臉見那些前輩。」

  修羅王神秘一笑道:「老夫自有道理,你盡可放心。」

  杜君平亦知修羅王暗中或有安排,但心中總是放心不下,是以默然不語。

  修羅王仰天一陣狂笑道:「妖魔小丑亦思領袖武林,想來實是可笑。」

  突然門外一陣腳步聲響,易曉君蓮步姍姍由外行了進來,一見杜君平坐在修羅王身旁,不由一愕,急問道:「師父,你們認識?」

  修羅王道:「他是為師新近結識的忘年交。」

  易曉君又道:「他是誰?」

  修羅王道:「他是東海派門下,與本門甚有淵源。」

  易曉君自幼就為修羅王寵慣,剛才明明是杜君平出面為她解圍,此刻見面竟連個謝字都沒有。

  杜君平原就與她相識,卻故意做作不識的,起身讓坐道:「姑娘請坐。」

  易曉君愛理不理地點了點頭,隨即對修羅王道:「師父,三師兄的事你知道不知道,真氣死人。」

  修羅王沉哼一聲道:「這都是你的不是,迫令他走向極端。」

  易曉君大感意外地道:「師父,這事怎以能怪我呢。」

  「為師讓他在江湖上加歷練,不想你竟違反為師之意,致令他深受刺激,而做出違反門規之事。」

  易曉君無故遭師父斥責,心中甚感委曲,不禁流下淚,哭道:「三師兄是受了孟紫瓊的甜言誘惑,才投入天地盟,這與徒兒何干。」

  修羅王看了杜君平一眼,突然語調放緩,輕歎一聲道:「罷了,不用再說了。」

  修羅王看易曉君仍在哭泣,不由歎道:「為師亦知鯨兒性情不好,與你時有齬齪,但總認你倆一塊長大,在江湖磨練些時,等到年紀大幾歲便好了,沒想到你們根本不投緣。」

  這幾句話說得極為露骨,杜君平聽後不由心頭一驚,忖道:「原來如此。」

  易曉君與任長鯨雖不投緣,畢竟是自幼長大的師兄妹,於是仰起臉來道:「師父,你老人家真個要以門規處治三師兄?」

  修羅王冷笑道:「你可知諸葛丞相揮淚斬馬謖的故事?為師若不處治他,以後如何執掌門戶?」頓一頓又道:「他一時受人蠱惑,情或可原,明欺為師功力已失,無人管束他,便連大師兄也不看在眼裡,這就罪無可原諒了。」

  易曉君輕歎一聲,把頭低了下去。

  修羅王一聲長歎,感喟地道:「罷了,大丈夫難保妻不賢子不孝,何況是門徒弟子。」

  此話雖是自寬自解之言,亦可看出他內心的沉痛了。

  杜君平此刻才算完全明白,任長鯨突然對自己仇視,原來是因易曉君,暗忖:「任長鯨既與我論交,便是朋友,今既如此事,我不能再與修羅門混在一起了,免得一誤再誤。」當下立起身來道:「前輩,我想去見見飄香谷來的幾位前輩。」

  修羅王因任長鯨背叛師門,深受刺激,以致意興闌珊,漫應道:「你去吧。」

  杜君平深深打一躬,舉步行去。

  易曉君撇了撇嘴唇道:「師父,這人好像交遊甚廣似的,究竟是什麼人呀?」

  修羅王且不答理她的話,嚴肅地說道:「君兒,你果真一點都不喜歡你三師兄?」

  易曉君搖了搖頭,低頭玩著衣角。

  修羅王唉聲一歎道:「既是這樣為師也不勉強了。」

  易曉君大喜,接口道:「師父,你真好。」

  修羅王把臉一沉,緩緩道:「不過除了他與大師兄外,四位師兄中你得挑選一人。」

  易曉君只覺頭腦嗡的一聲,似要爆裂一般,剛才的喜悅,刹那又形消失,無限委屈幽幽地道:「徒兒都把他們當做親哥一般地看待,可是要我……」突然住口不言。

  修羅王早知她的心意,複又疾言厲色地道:「此地只有為師與你二人,但說不妨,如不便說,比比手勢也行。」

  易曉君搖了搖頭,突然眼裡湧出兩行淚珠。

  在門弟子中,修羅王對她與任長鯨二人最疼愛,見狀心裡突然一軟,長歎一聲,立起身來在屋內來回踱著。

  易曉君不知那來的勇氣,猛地拾起頭來道:「師父,我不要嫁,我願伺候你老人家一輩子。」

  修羅王緩緩行近她身旁,撫摸著她的秀髮,慈祥地道:「傻孩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哪能在師父身邊一輩子。」頓了頓又道:「不用哭了,為師亦知幾位師兄都難與你匹配,這事以後再談吧。」

  易曉君素知師父言出必踐,心頭一塊石頭落地,臉上頓時綻開了笑顏。

  修羅王見她臉上淚兒痕未幹,不禁搖頭一笑。

  易曉君跳起身來道:「師父,我讓他們替你老人家弄點酒菜來好嗎?」

  修羅王拂著長須笑駡道:「不用灌為師迷湯,師父說不定以後將你許配給一個大麻子。」

  易曉君知師父此刻興致甚好,舌頭一伸,扭頭往外便跑。

  修羅王又道:「順便把你大師兄叫來,為師有話吩咐。」

  易曉君答應著去了。

  修羅王驀地仰面一陣狂笑道:「我要讓他們知道修羅門究竟不同于普通一般門派。」

  放下修羅門調兵遣將之事,且說杜君平出了修羅門駐地,沿著山徑疾步往法藏寺行去,他睽別紅臉老人甚久,於此緊要關頭,極望一見,還有自幼看著他長大的公孫大叔,他亦深為思慕。

  九月的天氣,樹葉大部凋零,山徑之上,滿積著落葉,顯得山中甚是淒涼肅然。

  本來秋收以後,正是山中的香汛時期,近因泰山江湖人雲集,香客都嚇得紛紛下山,而來山的江湖人,又因各有禁屬,相互不准外出,故外間極少行人。

  杜君平行了一段路,心中甚感奇異,忖道:「路上為何不見一個行人?」

  心中正自思忖之際,只見一位勁裝疾服的青衣女子,順著山徑奔了過來,一眼看見杜君平,突然停下腳步道:「咦?原來你也來了這裡?」

  杜君平怔了怔,猛然想起,原來是秦淮河上的歌妓金鳳,不由奇道:「你怎麼來了這裡?」

  金鳳歎了一氣,淒然道:「我媽失蹤了。」

  杜君平詫異道:「你媽是誰?」

  金鳳道:「你不是見過麼,她外號奪命羅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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