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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杜君平此刻方才明白,任長鯨原來是借題發揮,心中不由暗自警惕,覺得自己今後確應極力避免與易曉君接近,以減少任長鯨的敵視。

  夜幕雖已低垂,但金陵乃是江南重鎮,人煙稠密,商業繁盛,夜市仍然十分熱鬧,杜君平心中有事,無心觀看夜市,一路低頭疾行。

  當他行經一座酒樓之際,樓上突然伸出一個頭來,高聲道:「杜兄,請等一等。」

  杜君平覺出喊聲甚是熟悉,抬頭一看,卻是一位玉面少年公子,不覺一怔,暗忖:「此人是誰,好像哪裡見過。」

  樓上那人將他喚住,立刻從樓上趕了下來,衝口便說道:「杜兄,我尋得你好苦啊。」

  杜君平怔了怔道:「兄台尊姓大名,咱們是在哪裡見過面?」

  來人輕聲道:「我姓厲,咱們上樓再談。」

  杜君平猛然省悟,暗道:「莫非他是厲若花?」

  來人領著他進入一間幽靜的雅座內坐下,幽幽地道:「杜兄,你還記得小妹若花嗎?」

  杜君平點頭道:「在下已經想起來了,你為何一人來到金陵,莫非尊府出事了?」

  厲若花默然一歎道:「我爹已然失蹤,九洲鏢行也被天地盟劫掠,改設為燕趙分壇了。」

  杜君平大吃一驚道:「令尊是如何失蹤的?」

  厲若花似是受了極大的委曲,兩眼不自覺地噗噗落下熱淚,啜泣道:「三個月前,天地盟著人傳下龍紋權杖,召我爹前去總壇,哪料就此一去不回,之後天地盟便派人前來強行接收九洲鏢行,當時我真想與他們一死相拼,秦伯伯卻極力勸大家忍耐,並強行挽我逃出了九洲鏢行。」

  杜君平甚感詫異道:「令尊在盟中尊為副盟,他們怎可用這等手段來對付你們。」

  厲若花喟歎一聲道:「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原是黑道之中不移之理,只怨爹執迷不悟,才落得如此下場。」

  杜君平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道:「依在下看來,恐不是這原因。」

  厲若花接道:「你怎知不是這原因?我爹為他們建立起燕趙分壇,使九洲鏢行威名遠震,如今他們羽毛已豐,自然要將我們一腳踢開了。」

  杜君平冷笑道:「天地盟勢力固已十分龐大,但若說是已然主宰武林,那還差得太遠,他們現尚沒有理由消除同黨之人,其中必然另有緣故。」

  厲若花幽幽一歎道:「除此之外,或許是因為你的事了。」

  喑瞥了他一眼又道:「那次你誤中竭娘子的毒芒刺,我爹為了順從我的意思,不惜開罪上官延齡等人,為你掩護,他們當時雖不敢怎樣,事後必己將此事稟告盟主。」

  杜君平乃是極重情感之人,厲若花雖出身魔道,對自己卻有一份真摯情感,處此家敗人亡之際,他不能不寄以同情與關切,略事沉吟,慨然道:「令尊之事,在下決不置身事外,只是此刻我卻無法顧及。」

  厲若花拭去臉上淚痕,點點頭道:「有你這句話,我已心滿意足,至於拯救我爹,不勞你費心,我還有些叔伯,他們決不會坐視。」

  杜君平亦知東魔厲陰平還有一批死黨,不會就此與天地盟善罷。當下話題一轉道:「姑娘此番來到金陵,意欲何為?」

  厲若花略感意外道:「這就奇了,你在金陵,難道不知金陵近日所發生之事?」

  杜君平怔了怔道:「可是天地盟召集各派集會之事?」

  厲若花點頭道:「這僅只是事情的表面罷了,實際有件大事,卻少有人知。」

  杜君平甚感震驚道:「另外還有什麼大事如此重要?」

  厲若花暗中對四下察看了一番,壓低聲音道:「有人在金陵發現了天地盟的盟主,乾坤雙絕中的鐵髯蒼龍肖錚。」

  杜君平心神一震道:「肖大俠在下從不曾見過,可是一位威猛高大的紅臉老人?」

  厲若花面現驚容道:「你也見過他了?」

  杜君平沉忖有頃道:「在下一時之間尚無法確定是他。」

  厲若花又道:「我爹曾對我說過,當年天地盟原就有四大副盟,不知怎的一個個都消聲斂跡,而天地盟卻甘冒不韙,另聘邊荒四異為四大副盟,我爹接受副盟名號之時,便覺事情甚是蹊蹺。」

  杜君平道:「這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天地盟妄想主宰武林,自然要廣收黨羽。」

  厲若花搖頭道:「我不認為是這樣,天地盟的盟友,正道中人占多數,自古正邪不兩立,以邊荒四異為副盟,豈能令他們心服?」

  杜君平接道:「這就是了,你既知正邪不兩立之理,便應想到,要想稱霸武林,就只有借助這批邪魔之力了,正道之人誰也不會同意。」

  厲若花仍不服氣道:「不管怎麼說,在事情未能解開之前,他似不應開罪這些盟友。」

  杜君平冷笑道:「天地盟有一定的宗旨,如妄自改變,定遭反對,他們引用邊荒四異,當然是用以來對付正道中人。」

  厲若花輕籲一口氣道:「我不和你爭論這些了,我問你,你在金陵究欲何為?」

  杜君平微微一笑道:「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你問這些幹什麼?」

  厲若花知他不肯實說,複又道:「不久金陵便有驚天動地之事發生,為了自己的安危,你應早作打算。」

  杜君平點頭道:「在下之事,不勞姑娘操心,倒是令尊的下落,你應多予留神,他們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厲若花壓低聲音道:「據說家父已被他們擄來金陵,小妹此番來到金陵,便為相機拯救他老人家。」

  杜君平心中甚感奇異,思忖了一會道:「九洲鏢行既已瓦解,他們把令尊弄到金陵來何用?」

  厲若花十分肯定地道:「家父在金陵乃是有人目睹,至於用意何在,此刻無法判定。」頓了頓又道:「當年消聲匿跡的四大副盟,亦已次第在江湖出現,並有人在金陵發現了修羅王的門下,以及飄香谷的人,看來神風堡也定必有人來了。」

  杜君平長籲一口氣道:「目前的情勢,當真是令人眼花繚亂,不知會演變成怎樣的一個結局。」

  厲若花立起身來道:「夜深啦,杜兄請回吧。」

  杜君平起身道:「姑娘保重,恕在下不送了。」

  厲若花留戀地道:「你現在哪裡落腳,咱們訂個後會之期好麼?」

  杜君平朗聲一笑道:「在下四海為家,哪有一定落腳之處。」隨又斂去笑容道:「在下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厲若花微歎一聲道:「莫非你在這時仍把我當作外人?」

  杜君平乃是極重情感之人,聽她話中之意,不覺暗自警惕,但仍極誠摯地說道:「令尊以往所作所為,實難令人滿意,經過這番挫折後,若能痛改前非,或能確保聲名,以終天年。」

  厲若花歎了一口氣道:「杜兄所言極是,家父這番若得安然無事,小妹必定勸他老人家封刀退隱,不再涉足江湖。」

  杜君平點頭道:「在下言盡於此,告辭。」一掀簾,大步行出雅座來。

  此時酒樓已快打烊,食客甚為稀少,杜君平行出雅座,目光四下一掃,只見任長鯨正自一人踞桌獨飲,不由心裡一動,暗忖:「他這個時候還出來喝什麼酒?」

  任長鯨似是專為等侯他,一見他行出,哈哈笑道:「杜兄雅興不淺。」

  一眼瞥見厲若花也從雅座行了出來,又問道:「此位兄台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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