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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王宗漢長籲一口氣道:「既然咱們幫不上忙,那也就算了。」

  他乃性情豪邁之人,素不喜多用心機,既無法得知他們為何要弄出兩個杜君平,也就懶得去費腦筋了。

  李俊才卻不然,他與王宗漢一向是一搭一擋,王宗漢魯直豪邁,他則聰穎機智心細如發,沉思良久,突然道:「是了,此般以假亂真之法,目的在混淆敵方的視聽。」

  王宗漢搖頭笑道:「我不明白這些,你對我說等於白說,還是不說也罷。」

  李俊才正容道:「凡事只要依情理分析,那也並非什麼難解之事。」抬頭看了看日影又道:「天地盟的盟友,包羅了中原各大門派,陣容整齊,宗旨堂正,可是曾幾何時,主盟之人,居然敢於改弦易轍,那是證明他已有足夠的力量,掌握了天地盟……」

  王宗漢皺眉道:「你這一說我是更糊塗了。」

  李俊才道:「你不用忙,聽我說下去,當年盟主人選大家都著意於乾坤雙絕,結果雙絕之一鐵髯蒼龍肖錚任了盟主,大家都深慶盟主得人,不幸的是雙絕中的另一位神劍杜飛卿卻突然失蹤。」輕籲一口氣繼續道:「一位名重一時之人,突然在江湖失蹤,當然並不是怪。因為人有旦夕禍福,或是意外的病故,或是自行覓地遠隱。這是常有的事,問題就出在天地盟突然傳出鬼頭令判,懲處杜大俠的後人……」

  王宗漢有些不耐煩道:「這事我都知道了,何必繞彎子多說廢話。」

  李俊才接道:「這並非是廢話,想那乾坤雙絕,不僅在江湖齊名,二人情誼也十分深厚,杜大俠的後人縱有過失,他可以父執身份,予以懲處。犯不上小題大做,傳出鬼頭令判,小弟由這件事,已然隱隱覺出,肖大俠可能也遭了杜大俠的同一命運,現在的盟主乃是假的……」他似無限感慨地接道:「你該記得咱們奉命混入九洲鏢行之事,那時咱們的目的是暗察天地盟的動靜,不想杜君平也同時進入,並用的是真名,當時小弟就覺得十分奇異,想那杜君平乃是鬼頭令下追緝之人,如何竟用真名在江湖行走,之後我才隱隱覺出,他身後似乎有一股絕大的勢力支撐,不然他早已死於天地盟之手了。」

  王宗漢道:「那該是華山派了。」

  李俊才搖頭道:「華山派雖是一個大派,卻不足構成對天地盟的威脅,最多壯壯聲威而已,發生不了作用。真正能援助他的,乃是以飄香谷為根據地的那批人,就以這位假的杜君平來說,他的內功修為,只怕比家師還要高出一籌。」

  王宗漢點頭道:「這點我也覺出來了。」

  李俊才又道:「此人雖武功高出杜君平甚多,那並不是說武功差的就是假的,他們必須這樣做才能讓天地盟發生錯覺,用全力來對付此人,而讓真的杜君平有足夠的時間準備。」

  王宗漢不以為意地道:「你這一說我又糊塗了,不用假的不是一樣可以準備嗎?」

  李俊才道:「情形完全不一樣,想那天地盟既具有足以控制各派之力,難道就沒有毀滅杜君平之能?他們所以遲遲不下手,還不是為了探查他的幕後人。」

  王宗漢道:「這與兩個杜君平有何關係?」

  李俊才道:「當然有關,就因為知他幕後之人不簡單,是以我想到此一杜君平出現,那杜君平必然失蹤,而且將在九九會期出現奇跡。」

  王宗漢朗聲道:「但願如你所說,只是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呢?」

  李俊才道:「令師原是讓咱們跟著杜君平,現在他既然另有去處,當然是用不著咱們了,該回去覆命啦。」

  王宗漢深籲一口氣道:「目的只好如此了,只是我實在有些不放心。」

  李俊才道:「可是咱們並幫不了人家的忙,我看還是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王宗漢乃是極重義氣之人,想了想,一時之間倒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輕歎一聲,放步疾行而去。李俊才與他乃是老搭擋,見他已然決心回去覆命,也急步從後追上。

  再說杜君平隨著阮玲奔了一程,阮玲突然停下腳步,說道:「從此刻起,咱們已然步步危機,還是把裝束改換一下吧。」

  杜君平朗聲笑道:「小弟深入天地盟的行壇,尚且未改變裝束,此刻還有什麼可怕的?」

  阮玲搖頭道:「此一時彼一時,咱們絕不能托大,免得誤了大事。」

  杜君平道:「你一定要改換,小弟自不能反對,只是我不明白你為何如此膽小。」

  阮玲輕歎一聲道:「愚妹自幼便隨家師在江湖走動,什麼兇險沒有經過,豈是膽小之人,只是此刻情勢不同,你該知道,我那位師叔已然公開露面,足以證明她已是無所顧慮了。」

  杜君平朗笑道:「原來如此,她的武功果是高強得很,但不一定就能要了我的命。」

  阮玲道:「你大概還不知我師叔的為人,她可說是貌若春花,心如蛇蠍,一旦對你下了殺機,什麼手段都能使用出來,那可是防不勝防。」

  杜君平道:「你不用著急,一切依你便是。」

  阮玲又道:「我師叔一向心高氣傲,不肯服人。如今竟依附於天地盟,足以證明主持天地盟之人,比她還要高上一籌,九九會期就在眼前了,一著棋錯滿盤皆輸,咱們無論如何得小心點。」

  杜君平突然傾耳細聽道:「咦!真是怪事,明明聽見有人在此,怎麼不見了?」

  杜君平張口便待喊叫,卻被阮玲止住,半晌,突見王珍竟從一株大樹後,緩緩行出,不由詫道:「珍妹,你來這裡幹什麼?」

  王珍看了杜君平一眼,欲言又止。杜君平乃是聰明之人,見此情況,不禁笑道:「我先走一步,你們有什麼話慢慢談吧。」

  阮玲與王珍小聲談了一陣,隨即快步由後追上。杜君平也不開言詢問,而阮玲卻似心事重重,半晌沒有開口談話,三人悶聲不響走了一程。

  王珍忍不住開言道:「玲姐,我想這事該讓杜兄知道,限期很緊呢,萬一他們……」

  阮玲狠狠瞪她一眼,罵道:「你這丫頭喜歡多嘴,到了飄香谷再告訴他不行嗎?」

  王珍低頭噘著小嘴,不敢再做聲。

  杜君平心中大起反感,冷笑道:「你們不用事事瞞著我,縱然你是為我好,在下也不領這個情,在下就此告別。」

  阮玲愕然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杜君平道:「先父的死因我自己會追查,不敢勞動旁人,再說我也不願做傀儡任人擺弄。」

  阮玲輕歎一聲道:「杜兄弟,你誤會了,此事一切都是他老人家暗中主持,愚姐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何曾瞞著你什麼。至於剛才之事,那是……唉……」

  杜君平道:「剛才珍妹妹明明有什麼急事,你們硬是不肯讓我知道,既把我當作外人,到不如早早分手的好,也免得讓你們擔心。」

  阮玲無可奈何地道:「告訴你原不打緊,只你性急誤事,耽誤你去飄香谷的時間。」

  杜君平聽她口吻,知是十分緊要之事,想了想道:「倘若有關小弟之事,就請說出來大家商量,如若等到去飄香谷再說,那我就連飄香谷也不想去了,咱們乾脆就此分手。」

  他說得斬釘截鐵,倒讓阮玲為難了,沉吟半晌,方輕歎一聲道:「珍妹,你說給他聽吧。」

  王珍瞥了阮玲一眼方道:「小妹從靜緣師姐那裡來,據說九洲鏢行最近對她傳言,快斧手公孫喬已然落入他們之手,如欲保全他一命,就得杜兄親去九洲鏢行一趟。」

  杜君平大吃一驚,激動地道:「這事果真?」

  王珍道:「這事靜緣師姐說的,當然不會有假,據說限期是一月,如過了期限,就拿公孫喬開刀。」

  杜君平全身一震,哼了一聲道:「這等重大之事竟想瞞著我,你們好狠毒啊!」

  阮玲急道:「杜兄弟,你聽我說,你罵我,誤會我都不打緊,可是這次飄香谷之行極關重要,你不能誤了大事。」

  杜君平搖頭道:「任是天大的事我也得先去九洲鏢行,想那公孫大叔自幼將我撫養長大,亦可說他是我世上唯一的一個親人,我能眼看他慘死而不管?」

  阮玲道:「我並非是叫你不要管,而是飄香谷有人等著你,你能不能報雪父仇就在此一舉,公孫大叔的事緩一下再說吧。」

  杜君平激動地道:「不行,報雪父仇之事,錯過了這次,以後還可設法,如若誤了公孫大叔的性命,豈不讓我抱憾終身?大丈夫立身處世,信義為先,先人之仇固應報雪,但決不能因此誤了一位有恩于我的長輩性命。」

  他此刻已然心急如火,說完放步便行。阮玲由後趕上道:「杜兄弟,你一定要去,愚姐無法阻止你,不過事完務必趕來飄香谷,萬勿自誤。」輕喟一聲又道:「愚姐本應陪你前去,可是還得趕緊回谷通知他老人家,是以只好讓你一人前去了。」

  杜君平道:「這倒不敢勞動阮姐姐了。」

  阮玲又道:「那魔頭用公孫大叔來脅迫你,自然是有他的用心,但我猜這番決不是要劍譜,只怕與那魔女有關……」幽幽一歎,隨即住口不言。

  杜君平自幼孤零,公孫大叔不啻是他的養父,他乃極重情感之人,聞知公孫大叔落入九洲鏢行,生命危貽,早已憂心如焚,阮玲雖是幽急之情,他竟毫未覺察,只是胡亂點頭道:「小弟體會得,我輕意不會落入他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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