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血劍丹心 | 上頁 下頁
五二


  杜君平滿腔怒火,一沖而上,長劍一震,直襲司徒景胸前。

  司徒景冷哼一聲,揮手一掌向來劍劈去。他功力深厚,掌力極強,一股暗勁直撞了過去。

  杜君平心掛師伯傷勢,旨在速戰速決,手腕凝功,長劍揮處,撒出一片光幕,將暗勁卸去,腳下一抬步,長劍原式不動,仍然指向對方前胸,

  司徒景暗中一驚,踏步挪身,往旁一閃,詎料,杜君平腳踩七星,身軀微轉,劍勢仍在對方前胸顫抖,司徒景再度挪身,連換了兩個方位,竟仍沒有擺脫這一招。

  杜君平突然把劍一撤,冷冷道:「此時我若殺了你,心中定然不服,快撤出兵刃再戰。」

  司徒景一念輕敵,驚出一身冷汗,哪敢托大,急從腰問撤出兵刃,竟是一支粗如兒臂的判官筆。

  杜君平腳踏子午,劍如朝天一柱香,左手劍決,虛搭在右手之上,滿面莊容,注視著劍尖。

  司徒景判官筆一順,挪步正待進攻,忽見這個架式,不由一怔。只覺對方這個架式,玄奧莫測,似乎從任何角度進攻,都有遭受淩厲反擊的可能。心中於是大為驚懼,就勢往斜裡移動。

  雲鶴道長原屬劍術名家,見了這個架式,心中亦覺大為驚異,暗暗忖道:「果是士別三日,便須刮目相看,看來這孩子似已盡得劍道神髓。」

  司徒景橫舉判官筆,繞著杜君平,足足走了三匝,額上汗珠涔涔而下。

  驀地,杜君平大喝一聲,舉劍向司徒景攻去,但見劍芒連閃,一陣急如繁星的金鐵交鳴之聲過處,人影倏分。

  杜君平氣定神閑,抱劍屹立。司徒景面容慘厲,汗水淋漓,臂膀之上鮮血泉湧。

  上官延齡既驚且怒,橫著旱煙杆,急步趨前。

  彩輿之內突又傳出那清冷的聲音道:「上官使者請退下,他用的是杜飛卿的劍法,待我來破他。」

  上官延齡有自知之明,知道司徒景無能破解,自己也同樣的不行,一聽彩輿中人著他退下,立即撤身回到原地。

  彩輿中人極其柔和地對杜君平道:「你的劍法跟誰學的?」

  杜君平冷冷道:「劍招乃是先父所創,當然出自家傳,這還用問嗎?」

  彩輿中人語調轉冷,一字一字地道:「本座若然動手,你就沒有命了。」

  杜君平深知眼下情勢險惡,彩輿中人既出大言,必有實學,心念一轉之下,高聲說道:「刀劍無眼,既經動手相搏,死傷自是難免,在未動手之前,在下有一事相求。」

  彩輿中人道:「如若不是過份之求,本座可以答應。」

  杜君平道:「雲鶴師伯身負內傷,讓他先行離開此地。」

  彩輿中人格格笑道:「他乃鬼頭權杖下追捕之人,本不能輕易縱放,可是本座仍然破例答應你了。」

  杜君平道:「如此在下便可放手和你一拚了。」

  他雖是一番好意,但卻大大損傷了雲鶴的自尊心,濃眉一揚,厲聲道:「平兒,你把師伯看成什麼樣人了?死生有命。師伯豈是貪生怕死之人。」

  杜君平大為惶恐道:「師伯,你……」

  雲鶴道長仰天一陣狂笑道:「師伯闖蕩江湖數十年,從來就沒把生死二字放在心上,難為你一片好心了。」

  杜君平此刻才恍然大悟,此舉實是弄巧反拙,要知武林中人大多輕生重義,雲鶴道長成名多年,豈肯在此種情勢下,苟全性命,聽出師伯言語中頗有責怪之意,心中大是不安。

  彩輿中人突又開言道:「本座言出必踐,答應之事絕不後悔,他走與不走都是一樣,你放心好啦。」

  杜君平心中掠起一股悲憤之氣,厲聲道:「閒話少說,在下恕難久等。」

  就在這時,寺內突然飄出一陣琴聲,其聲悠揚飄忽,回揚空中,就是不諳音律之人,亦感渾身舒泰,如沐春風,場中劍拔弩張之勢,竟為之一緩。

  相持約有盞茶時間,彩輿中忽然傳出那清冷的嗓音道:「便宜他了,走!」

  彩輿隨聲而起,風也似的同來路退去,上官延齡、司徒景同時—怔,二人互看了一眼,默然追隨彩輿之後,飛奔而去,寺內琴聲隨即嘎然而止。

  杜君平長籲一口氣,納劍歸鞘道:「他們力何無故撤走?」

  雲鶴道長面現驚訝,沉吟良久,慨歎一聲道:「平兒,咱們該走了。」

  杜君平若有所思地道:「看來他們是聽了琴聲才撤的,撫琴之人莫非是白眉禪師?」

  雲鶴道長道:「也許是的,但依師伯看來,似是另有其人。」

  杜君平道:「咱們何不進去看看。」

  雲鶴道長搖頭道:「不用了,他若是有心與咱們相見,這時便該露面了,不願相見,進去也是枉然,走吧。」

  經這一陣耽擱,日影已漸西斜,只聽寺門傳來白眉和尚的話聲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杜君平忍不住揚聲問道:「剛才那陣琴聲,可是禪師所奏?」

  白眉和尚微微笑道:「似老衲這等愚魯之人,哪會通曉音律,小施主你錯認人啦。」

  緩緩踱出寺門又道:「天色已經不早,二位何妨在此歇息一宿再走。」

  杜君平目視雲鶴道長道:「既然禪師一番好意,咱們就留下吧。」雲鶴道長點頭示意留下來。

  二人再度來到客房,杜君平開門見山便道:「禪師容留我師徒在此住宿,不怕得罪神風堡吧?」

  白眉和尚長眉微掀,目中精芒電射,但瞬間又恢復常態,徐徐道:「此一時彼一時,即令開罪於他們,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雲鶴道長目光犀銳,已然看出白眉和尚乃是一位非常之人,隨道:「彩輿中的那人,禪師認識嗎?他似是為琴聲所驚走。」

  白眉和尚喟然道:「此人亦是大有來歷之人,只是陷溺太深了。」

  雲鶴道長道:「神風堡主乃是千手神君東方玉明,聽他剛才口吻,似在神風堡具有無上權威。」

  白眉和尚道:「江湖紛亂迭起,凡事豈能以常理測度。」

  杜君平忍不住插言道:「剛才那位撫琴的高人在嗎?晚輩極望能拜見。」

  但聽門外一陣哈哈朗笑,魚貫進來四五個人。當先一人,峨冠縛帶,正是昆侖書生馬載,並肩而行的是青衫劍客尹仲秋,隨後的有門徒王宗漢、李俊才。

  杜君平料不到在這裡遇見王李二人,起身歉然叫道:「二位兄台久違了。」

  他雖曾在飄香谷見過馬載和尹仲秋,那是暗中所見,照說並不認識。

  可是事情怪得很,妙手書生卻搶先拱手哈哈笑道:「杜世兄技藝高超,神出鬼沒,兄弟佩服之至。」

  杜君平怔了怔道:「前輩誇獎了,微末之技,哪算得了什麼。」

  妙手書生又對雲鶴道長拱手道:「道長也來了這裡?」

  雲鶴道長稽首還禮道:「一言難盡,請坐。」

  幾人落坐後,妙手書生目視杜君平道:「杜世兄那天是如何沖出神風堡的?」

  杜君平愕然一怔,不便說出千手神君留在石室之事,含糊其辭道:「說來實是僥倖得很。」

  妙手書生喟歎一聲道:「我等一時不察,俱都陷入機關埋伏之內,不想千手神君突又改變上意,把失陷在神風堡的江湖同道,又都釋放出來。」

  杜君平道:「實則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尹仲秋突然插言問道:「杜世兄怎知他有苦衷?」

  杜君平道:「詳情晚輩也不明白,只覺神風堡的主宰,並非千手神君。」

  尹仲秋喟然歎道:「南毒西怪俱都在神風堡出現,這證明神風堡是藏龍臥虎之地,今非昔比了。」

  妙手書生哼了一聲道:「豈只是南毒西怪,北妖東魔也已成了天地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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