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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但見向彪的身子搖了兩搖,倒跌在地上。

  整個的匕首,刺入了心臟要害,人倒下,已經氣絕而逝。

  杜天龍歎一口氣,內心中實已感覺到前程的荊棘。

  王人傑快步行了過來,道:「死的如何處置?」

  杜天龍道:「死的就地掩埋,傷重的搭車而行,目下情勢,沒有法子替他們買棺材了,只好委曲他們一下,咱們如是能回來,再把他們的屍體運回去。」

  王人傑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杜夫人歐陽鳳卻緩步行了過來,道:「天龍,河東雙雄,以梨花槍稱譽江湖,怎的會用起這等外門兵刃蛇頭判來?」

  杜天龍苦笑一下,道:「他們如是用梨花槍,咱們早就認出他們的身份了……」

  歎一口氣,接道:「夫人,這中間似乎有很多大費疑猜之處,河東雙雄兩杆槍,在中原道上,極有名望,但他們卻無緣無故地隱蹤了很多年,想不到再出江湖時,不但掩去了本來的面目,而且,也棄舍槍不用,改用了這等奇形的外門兵刃。」

  歐陽鳳沉吟一陣,低聲道:「天龍,不用愁,你要隨鏢車同來長安時,我已經警覺到,這趟鏢車不好走,所以,把一袋蜂尾針和八隻燕子追魂鏢,全帶在身上……」

  杜天龍道:「你好象已經五六年沒有用過這種暗器了。」

  歐陽鳳輕聲道:「夫君放心,這幾年我沒有用,但我並沒有放下來,常常練習。」

  聽得夫人一番話,杜天龍似乎放心了不少,這兩種暗器厲害,中原武林道上,無出其名。

  當下微微一笑,道:「看來,這趟鏢,要仗憑你那一手暗器絕技了。」

  歐陽鳳道:「也該用了,再不用它,江湖上會把八手女飛衛的杜夫人給忘懷了。」

  杜天龍突然一變話題道:「夫人,有一件事,還要夫人小心一些。」

  歐陽鳳道:「什麼事啊?」

  杜天龍道:「柳夏氏母女……」

  歐陽鳳奇道:「她們怎麼樣?」

  杜天龍道:「我說不出來,但我總覺得這一對母女有些不尋常的地方。」

  歐陽鳳沉吟一陣,道:「我會留神她們,不過,這些日子裡,妾身還未發覺她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這時,雷慶大步行了過來,望望向彪的屍體,道:「想不到啊!河東雙雄,竟會淪為劫鏢的盜匪。」

  杜天龍拾起了向魁身側的描金小箱子,打開檢視了一下,道:「雷兄,這木箱中的銀票明珠,要如何處置?」

  雷慶道:「按說他們這銀子明珠應該算賠償你們龍鳳鏢局的損失,大家既然動上了手,也見了血,從此算是拉破了臉,用不著再攀交情了,而與老弟你怎麼處置,似乎已無關緊要了。」

  這時,王人傑完成善後,篷車也套上了未傷的健馬。

  一行人重又登程,穿越過松林上了官道。

  鏢車行約五十裡,未再遇敵蹤,太陽下山時,鏢車停宿在同家集。

  這本為同姓人家集居的一個村落,但因地處要道,又正好是函谷關後一日路程,行官需要,常在民家值宿,當地人腦筋一轉,設了一座客棧,一家不夠,兩家三家的開下去,不過一年多些,一共有十家客棧。

  杜天龍在一家永興客棧,這本是龍鳳鏢局常住的地方,店夥計都很熟。

  包下了一座大跨院,杜天龍招夥計選購了幾匹好馬。

  兩個中箭的趟子手,留在永興客棧中養傷,第二天一大早,杜天龍就起車上路。

  一連兩天,竟然未遇上事故。

  算算看,雷慶已送出了兩三百里。

  西望長安,也就不過餘下了兩天多的路程。

  杜天龍心中有些不安,回顧雷慶一眼,道:「大哥,向彪說的很明白,也作不了主,上面還有人,但這天未生事故,大概不再有變化了。勞大哥送了數百里,兄弟心中感激得很,大哥請回吧,我到了長安交了鏢,立刻東上,到府上叨擾幾日……」

  雷慶哈哈一笑,道:「兄弟,我到長安有事,說送你只不過順水人情,咱們意氣相投,說感激,那是見外的話……」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至於沿途未見動靜,可能是他們故布疑陣,也可能覺著咱們實力可觀,未必能討得好處,援手未來之前,不敢輕易出手,兄弟,我不相信他們就這樣善罷干休,再說,河東雙雄,一向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白老二死了,白老大豈能坐視,他們這樣按兵不動,只怕是別有陰謀,逾是沉靜,逾是覺著可怕,所以,咱們更應該小心一些。」

  杜天龍歎口氣道:「我明白,大哥這兩天沒有動靜,小弟已預感到事端嚴重,小弟開的鏢局,不論發生什麼事,我們應該挺上,但大哥,你用不著了。」

  雷慶笑一笑,道:「說的是啊!兄弟,小兄是不該來的,既然來了,只怕是很難擺脫了。」

  杜天龍道:「大哥,小弟慚愧。」

  雷慶道:「再多說就見外了,咱們合在一處,力量大一些,也好彼此有個照應。」

  杜天龍不再多言,人家這份情意,實也叫人無話可說了。

  一天又平安過去,這等反常的情形,有如陰雲不雨的天氣,沉悶得叫人發慌。

  第二天中午時,鏢車行到一座狹谷之處。

  只見入口的大道中,盤膝坐著一個枯瘦的黑衣老人,微閉著雙目,似是已睡熟了過去。

  杜天龍一路行來,處處小心,一個人盤膝坐在大路中間,人可以從兩側行走,鏢車卻無法通過,一眼間,就可以瞧得出這是故意找麻煩,杜天龍一揮手,鏢車就停下,揮鞭縱馬,直奔到黑衣老人身前。

  這時,日正當中,萬里無雲,景物看得很清晰。

  那黑衣老人看上去,一點也不起眼,又瘦又黑。

  杜天龍走鏢多年,見識廣博,心知這等愈是不起眼的人物,愈是難以對付,相距丈餘,躍下馬背,行到那老人身前,抱抱拳,道:「老丈,請借一步路。」

  黑衣老人似是坐著睡熟了,一直不理會杜天龍。

  杜天龍耐性很好,不瘟不火地連說了十幾遍,那黑衣老人才緩緩睜開了雙目說道:「你是跟我老人家說話嗎?」

  杜天龍笑一笑,道:「不錯,借老丈的光,請讓讓路。」

  黑衣老人雙目中精芒一閃,答非所問地道:「你是什麼人?」

  杜天龍笑一笑,道:「區區杜天龍。」

  黑衣老人道:「龍鳳鏢局的總鏢頭?」

  杜天龍道:「正是在下。」

  黑衣老人冷笑一聲,道:「白彪是不是你殺的?」

  杜天龍道:「正是在下。」

  黑衣老人緩緩站起身子,道:「杜總鏢頭,有一句俗話,殺人償命,你聽過嗎?」

  杜天龍道:「老丈,我知道,請老丈劃下道子吧!」

  黑衣老人點點頭,道:「杜總鏢頭為人倒是很乾脆。」

  杜天龍道:「老丈,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老丈既然出面了,恐不是我杜某人,三五句能使老丈改變心意了。」

  黑衣老人道:「說的也是。」

  突然一揚手,一股冷風,迎面吹來。

  杜天龍只覺寒氣透體而入,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黑衣老人的動作,是那樣突然,快速,事惑又毫無徵兆,閃避已自不及。

  黑衣老人仰天打個哈哈,道:「總鏢頭,老夫去了,你還有時間想想。」

  轉過身子,舉步行去。

  他走的很快不見,但一眨眼間,人已經到了數十丈外。

  那黑衣老人發掌立時轉身而去,動作連成一氣,杜天龍還未及想清楚是怎麼回事,黑衣老人已去的不見。

  雷慶縱走而至,道:「兄弟,他怎麼說?」

  杜天龍苦笑一下,道:「他讓我多想想。」

  那黑衣老人揚手發掌的姿勢很自然,只是輕輕一揚而已,遠立在數丈外的雷慶等,雖然都看到了,但卻未放在心上,見那黑衣老人自行退去,才行了過來。

  這時,王人傑,和八手女飛衛歐陽鳳也趕了過來。

  杜天龍只覺出那一掌很怪,暗中運氣試驗,除了稍感胸前「神封穴」上有些寒意之外,又無不適之感,自未放在心上。回顧了夫人和王人傑等一眼之後,緩緩說道:「沒有事,人家已經走了,過了這一段山區,夜宿藍田,此後就是平川大道,大概不會再有事了,咱們快趕路。」

  杜夫人歐陽鳳似有些放心不下,顰了顰柳眉兒,低聲說道:「你真的沒有事嗎?」

  杜天龍笑一笑,道:「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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