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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林寒青看的有些過意不去,低聲說道:「韓兄,這又何苦呢?也許秦總鏢頭,確有難言的苦衷。」

  韓士公冷哼一聲,一把拉住了林寒青,道:「兄弟咱們走!我不信,這樣大的徐州府,除了這神武鏢局之外,就沒有咱們兄弟的安身之處。」

  只見秦飛虎臉色連變,突然站了起來,雙手向腹中一探,左手摸出了一把手叉子,右手卻摸出了五枚金鐶,托在手掌之上,說道:「韓兄留步。」

  韓士公回頭望了秦飛虎一眼,看他臉上默然的神色,忽生不忍之感,忖道:我這當面叱責於他,不留餘地,實是過份了一些,當下微一抱拳,道:「秦兄有何見教,只管請說,咱們多年兄弟,只要我力能所及,自當為秦兄代為分勞。」忽覺此言太過冒昧,當下住口不已。

  秦飛虎輕輕嘆息一聲,道:「韓兄不用自咎,其實你罵的很對,大不了一個死字──」

  忽聽快刀童山,大叫一聲:「白梅花!」

  林寒青一皺眉頭,道:「在那裡──」目光轉處,果見那筵席之上,端端正正的擺著一朵白梅花。

  這朵梅花,來的無聲無息,室中這多高手,竟然不知那白梅花何時出現在筵席之上。

  秦飛虎站起的身子噗通又坐了下去。

  那快刀童山更是全身癱軟,搖搖欲倒。

  鐵腿陳進突然伸出右手,扶住了童山的身軀,低聲說道:「童兄,鎮靜些,大不了一個死字,難道有比死還可怕的麼?」

  快刀童山大大的瑞兩口氣,重重的咳了一聲,道:「陳兄說的是,大不了一個死──」

  話還未完,突聽一陣陰森的冷等,傳了過來,這聲音從遠處傳來,但聽之卻如在耳邊響起一般。

  林寒青心頭微微一震,暗道:這人竟能憑仗他精湛的內功,施展「千里傳音」之術,把一聲冷笑傳送入室,武功之高,的確是不可輕視。

  快刀童山剛剛稍復鎮靜的神情,突然又變的迷亂起來,掙脫了陳進的右手,放腿向廳外奔去。

  林寒青左臂一伸,擋住了童山的去路,喝道:「童兄要到那裡去?」

  快刀童山,面目慘白,上氣不接下氣,叫道:「快放開我。」右拳一幌,直對林寒青搗了過去。

  林寒青健腕疾翻,一招「金絲纏腕」,扣住了童山右腕脈穴,隨手一指,點了他的穴道,目注秦飛虎朗朗說道:「秦兄請恕在下失禮。」放開腳步,直向廳外行去。

  這時,夜幕已垂,星辰微觀,廳外一片寂然,不見半點可疑的事物。

  韓士公大步追了出來,道:「兄弟,看到了人麼?」

  林寒青道:「沒有,他用千里傳音之術,把那聲冷笑,送入廳中,惑人耳目,武功雖是驚人,但用心卻是詭詐。」

  忽聽秦飛虎大叫道:「秦某無知,多有開罪,願按先生立下的規法自處,先挖雙目,再斷腕拔舌。」

  林寒青心頭大駭,翻身一躍,重入大廳,只見秦飛虎靠在一張木椅,雙手抱拳,面如死灰,正在向人求饒。

  轉目望去,只見一個身著黑衣的人,面壁肅立在大廳一角,袖口長垂及地,不言不動。

  那大廳角邊,光線暗淡,如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林寒青輕輕咳了一聲,道:「閣下能把一聲冷笑,施用『千里傳音』之法,送入這大廳之中,足見武功高明。」

  那黑衣人生似未曾聽得兩人之言,仍是靜靜的站著不動。

  秦飛虎突然舉步行來,身軀晃動,步伐不穩,顯是驚駭過甚,全身都已沒了氣力。

  林寒青暗暗嘆息一聲,忖道:「這白梅花主人,不知是何許人物,竟然能使這秦飛虎震駭如此?」

  那秦飛虎越過林寒青三步後,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跌坐在地上,說道:「在下冒犯大駕,那是罪該萬死,挖目、拔舌,皆是咎由自取,但望能恕在下家小之罪,免予追究,秦飛虎縱然是死在九泉之下,那也是感激不盡!」

  林寒青突然大行兩步,一把抱起秦飛虎,冷然接道:「閣下可就是那白梅花的主人麼?」

  那黑衣人仍然不言語。

  林寒青怒道:「你裝聾作啞,那可不要怪在下得罪了。」揚手一掌,劈了過去。

  秦飛虎大為震驚,欲待出手攔阻,卻已不及。

  林寒青心想:這一掌遙擊,掌風極是強猛,那人如不閃避,定將回手封架,那知掌力將要近身之際,那人仍然站在原地不動,有如不知身後有人施襲一般。掌近身側,林寒青心中忽然一動,覺著這等身後施襲,有欠光明,當下一吸真氣,發出的掌力,又陡然收了回來。

  只聽一個冷漠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敝主人有一件事,想煩請秦總鏢頭代辦!」

  敢情這來人並非那白梅花的主人?

  秦飛虎聽出來人並非那白梅花的主人,不禁膽子一壯,道:「不知何事?只要我秦某力能所及,無不遵命。」

  林寒青本想逼那人轉過身來,瞧瞧他面貌,但聽秦飛虎已和來人接上了話,只好忍了下去。

  但聞那黑衣人道:「這次敝主人傳下梅花令諭,召請天下武林高人,集會徐州,了卻一樁昔年許下的心願,煩請秦總鏢頭代為準備上等酒席五十桌,款待天下英雄!」

  秦飛虎道:「區區小事,敢不效勞,只不知幾時應用?」

  黑衣人道:「時間充份得很,三日後正午時分,請把五十桌上等酒席擺在烈婦塚。」

  秦飛虎道:「秦某記下了,請上覆貴主人,就說秦某得效微勞,極感榮興。」

  黑衣人道:「不可太早送去,亦不可延誤了時刻。」

  秦飛虎道:「秦某遵命,決不致有誤貴主人的吩咐!」

  黑衣人道:「敝主人的做事行經,未得允可前,不得妄談一句,你是知道的了?」

  秦飛虎道:「這個秦某當牢記心中!」

  黑衣人道:「好!別誤了三日後酒席時刻,我要告辭了。」

  秦飛虎道:「秦某人恭送梅花主人使者。」

  黑衣人一拱手,道:「不用了。」緩緩移動身子,沿著廳壁向外行去。

  他和秦飛虎談話甚多,但始終面壁而立,腳不移步,頭不回望,直挺挺的站在那裡,有如一座木彫泥塑的神像。

  林寒青心中原想他離此時,定然要轉身出廳,早就凝神相注,希望能記下他的面貌,卻不料他竟面壁移動身子,不肯轉身,忍耐不下,大聲喝道:「大駕留步!」雙足微一用力,凌空飛躍八尺,攔阻在大廳門口。

  黑衣人停下身子,說道:「你是什麼人?」冰冷的聲中,微帶慍意。

  林寒青道:「在下林寒青,和這神武鏢局毫無關係,和秦總鏢頭也不過剛剛相識,如若你要記下在下攔路帳,可用不著和神武鏢局扯上關係。」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咱們既不相識,又無冤仇,不知何故,貴主人卻在兄弟身上按上了這朵白梅花?」

  插手入懷,摸出了白梅花,托在掌心上,伸了過去。

  這時,兩人相距,還有三四尺遠,那黑衣人突然一抬左臂,長袖飛起,捲出了林寒青掌心中托的白梅花。

  林寒青掌托梅花,伸手出去,本是早已有備,去不料那黑衣人出手奇快,長袖一掃之間,暗勁先至,一震之下,白梅花離手飛出,竟被他長袖捲去。

  林寒青冷哼一聲道:「出手一擊,已見高明,在下想領教幾招絕藝!」

  只見那黑衣人左臂一動,一朵白梅花突然又飛了出來。林寒青左手一伸,接住白梅花。

  就在一眨眼間,微風颯然,那黑衣人突然向外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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