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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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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妙老人莞爾一笑,道:「當他攻到第二座斷門石時,那聲音老夫已抵受不住了,你也無法再繼續練功,因而老夫打算,先將後事交待清楚,然後傳你幾招手法,你盡力去練,以便出困之後有力應變。」 谷寒香眼淚如斷線珍珠一般,滾滾下落,道:「師父別說喪氣的話,有這墨玉寶座和龍鬚竹筍,你老人家至少還有百年好活!」 三妙老人脫口大笑,接著由身後拿出一個厚約寸許,狀如書本的玉匣,道:「老夫畢生的武學精萃,都藏在這玉匣之內,你出洞之時,記著將這玉匣帶走,若有機緣,便替老夫覓個傳人。」 谷寒香接過玉匣看了一下,然後放在墨玉座旁,幽幽地道:「倘若弟子本想長留洞中,繼承師父的衣缽,卻因外敵侵入,迫得非離洞不可,那麼弟子也算列入了師父的門牆吧?」 那三妙老人哈哈大笑,道:「你這丫頭狡猾得很,如果你真想長留洞中,老夫只要舉手一揮,即可令整個的前洞崩塌,那時縱然土行孫前來,也無法進入此間。」 谷寒香嬌靨一紅,忸怩道:「弟子的養子翎兒,他是你老人家的徒孫,弟子須得出洞一次,將他接來此處。」 三妙老人捋鬚大笑,道:「你巧言令色,老夫不與你胡扯。」他面容一整,接道:「你謹記一事,最後一塊斷門石被人攻開之前,你將那龍鬚寶竹連根拔起,將地面以下的部份,統統吃下肚去。」 谷寒香愕然問道:「為什麼?」 三妙老人道:「吃下之後,足可增加你三十年的功力,而且身輕如燕,幾可蹈虛而行。」 谷寒香毫不思索,道:「那末師父把它吃掉,咱們一道離開這裡。」 三妙老人凝目望她半晌,看出她言出肺腑,完全是一片真誠,不禁大受感動,伸手一撫她的秀髮,道:「老夫壽數已盡,不是藥物所能挽留,何況這玉匣非同小可,如果你沒有蓋世的功力,定然保護不住,倘其落入壞人手中,那一場武林浩劫,較之你這丫頭所造成的,又不知大過多少倍了。」 谷寒香小嘴一撇,嗔道:「弟子幾時造劫武林了?」 三妙老人微微一笑,正色道:「閒話少說,老夫傳你九招掌法,時日緊迫,你要用心掌,加緊練。」 谷寒香道:「師父先告訴我掌法的名稱。」 三妙老人道:「沒有一定的名稱,若是你用來行善誅惡,就叫天雷掌,如果你用來濫殺無辜,也可稱作天魔掌。」 谷寒香知道弦外有音,故意問道:「倘若弟子用來報仇雪恨,又該怎麼稱呼?」 三妙老人淡淡地道:「世間何來仇恨?正如你我之間並無恩惠一般。」說罷之後,不待她再次開口,立時口講指劃,將掌法的招式,變化,運力,使勁等詳細的解說出來。 谷寒香才只聽完一招,便知道這九招掌法,必是三妙老人一身武學中的精華,因而絲毫不敢大意,直到將所有疑難之處全問清楚以後,始才請教第二招掌式。 那三妙老人傳罷三招,立即吩咐谷寒香自行演練,同時重將墨玉蒲團移至室外,親自在旁指點,三招掌法練得嫻熟於胸,毫無瑕疵之後,再學另外三招,待得第九招掌法教完,谷寒香尚未開始練習時,石壁之上,卻突然傳出了一陣異響。 谷寒香自服食「火龍丹」後,耳目之力,早在不知不覺之間,加增了數倍不止,此刻聞得聲響,不禁脫口叫道:「師父,那『問心齋』的那塊斷門石,好似已被人擊穿了!」 三妙老人點了點頭,含笑道:「此人擊開這塊斷門石,化了十一個晝夜,依此則論,至少尚須二十餘日,始能抵達此處,你速練掌法,不要分了心神。」 谷寒香躬喏一聲,立時飄開丈餘,練習最後三招掌法。 倏地,「咚!」的一聲悶響,由室外遙遙傳來,餘音未竭,又是「咚!」的一聲,其聲震耳,令人聽到耳內,煩躁異常。 谷寒香掌勢一收,秀眉雙蹙,道:「師父,這聲音是來自甬道口嗎?」 三妙老人將頭一點,道:「快快練功,心神不可旁鶩。」 谷寒香愣了一愣,重又反覆地演練掌法。 最後三招練習純熟之後,谷寒香遵囑將九招掌法連綴起來,從頭施展,這掌法名為九招,其實每一招中,俱都包含著極為繁複的變化,精奇玄奧,迥異常流。 這九招掌法,乃是去腐存菁,千錘百煉而成,掌法展開,能將全身每一寸地方,都防護得嚴密周到,同時亦能由任何一個角度,去攻襲敵人的要害。 谷寒香原本資秉過人,何況武學早窺堂奧,但她練這九招掌法,前後已化上十日的工夫,依然未能得心應手,離出神入化的境界,更是遠而又遠。 那斧鉞伐壁之聲,仍晝夜不斷,因那聲音較先頭還為響亮,而且石壁傳音,回聲四起,激得人頭暈腦脹,若非三妙老人督導在側,時加訓勉,谷寒香勢必早已狂聲大叫,暴跳如雷了。 正當她練得筋疲力竭,欲待小憩片刻,吃幾粒藥丸充飢時,忽然看到那三妙老人目光黯淡,面色蒼白,神情萎頓之極。 谷寒香大吃一驚,撲到三妙老人身前,惶聲叫道:「師父,你老人家怎麼了?」 三妙老人微微一笑,道:「老夫就要去了,這音響震耳得很,你將老夫搬到雲床上去吧。」 谷寒香瞧他語音虛弱,簡直似個魂遊廢墟之人,臉上的微笑,亦似竭盡了渾身的氣力,始才掙扎出來,不禁心頭一酸,珠淚奪眶而下。 她雙手平伸,捧住那墨玉蒲團,連人帶座,搬於丹室之內,放到雲床上面。 三妙老人伸手一撫她的秀髮,含笑道:「像你這等情感脆弱之人,實在不宜練我這門功夫──」 谷寒香噙淚說道:「弟子只有在師父面前,才會這樣易於激動,對於其他的人卻是心腸剛硬得很。」 三妙老人失笑道:「剛硬也是不宜,要在心平氣和──」他越說聲音越低,說了兩句,終於語音一頓,大聲喘息起來。 谷寒香心頭大急,轉身將室門閉上,依然不能使那咚咚巨響減低,急得拉開室門,向外奔去。 忽聽三妙老人叫道:「谷寒香,你要幹什麼?」 谷寒香聞言一愣,道:「弟子將那龍鬚寶竹拔來──」 三妙老人搖手笑道:「龍鬚寶竹只能增高功力,不能增長壽命,貿然拔掉,連你也得餓死。」他喘了一口大氣,接道:「謹記你的誓言,不可多殺一人,善藏老夫的玉匣,不可落於匪類之手。」說罷之後,雙目緩緩合上。 谷寒香瞧他雙頰之上,逐漸泛露出兩片紅光,情知他即將大去,不禁悲從中來,珠淚簌簌,直往下淌,卻又強忍悲痛,不敢哭出聲來。 咚──咚──咚──那斧劈石壁之聲,愈來愈響,好似在催促三妙老人,早點離開塵世一般。 倏地,那三妙老人雙目微睜,靜靜地望了谷寒香片刻,跟著雙眼重合,兩條玉筋,由鼻內徐徐垂下。 谷寒香早已淚如雨下,濕透胸前的衣襟,她痴痴望了老人的遺體半晌,霍地跪在地上,默然大拜九拜。 然後,她將放置雲床上的玉匣拿起,貼身收藏妥當,悄然退出室外,掩上了丹室的門戶。她奔到左側的小室之內,躲在門後,低聲啜泣不止,她擔心驚動了三妙老人的亡靈,因而不敢放聲痛哭,但她難抑心頭的傷痛,加以自悲身世,又無法收束眼淚。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數聲巨響傳入耳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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