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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六


  毒火成全冷然一哼,道:「此處乃中原之地,非關外可比,閣下若不自知約束,誠恐暴骨異域,作了孤魂野鬼,那可是太不值了。」

  龐士沖聞言大怒,厲聲道:「老夫就跳跳火坑,試試你的破銅爛鐵看!」說罷欺身直進,掄手一掌擊去。

  毒火成全見他身形一晃,倏地欺近了自己面前,迫得手腕一震,將那粒「驚天魔火彈」收回袖內,旋身發掌,還擊過去。

  二人才只拆了一招,谷寒香突然暗向酆秋做了一個手勢,酆秋頓時領悟,仆身探臂,猛地一掌向龐士沖背心擊去。

  但見他身形一閃,霍地移近了丈餘,手掌一探,恰恰夠到龐士沖身上,疾快無匹,詭異無比,功力之深,端的武林少見。

  龐士沖身形未轉,即知偷襲過來的是酆秋,怒氣暗生之下,雙足一錯,施展九成功力,猛然回身一掌擊去。

  龐士沖與酆秋動起手來,其情勢可是大不相同,兩人舉手抬足之間,無不是殺機隱伏,每一片衣角袍帶,俱都暗藏著莫大的陷阱,只要對方沾上半點,頓時便有殺身之危,毒火成全在一旁夾攻,亦每每感到搭不上手。

  這一場搏鬥,吸引了在場之人的目光,看到精采絕倫之處,一個個臉上,同時露出驚嘆之狀,看到危機一髮似無挽救之處,每人都露出驚怕失措,張口欲呼的樣子,待到另一方突使一招妙著,化險為夷之時,觀戰之人,頓時露出如釋重負,身心俱暢的神情。

  正當這三人打得捨死忘生,觀戰之人也忘乎所以之時,谷寒香突然嬌軀一晃,閃到了天覺大師身側。

  金陽道長立在天覺大師身旁,一見谷寒香悄無聲息地閃了過來,立時開口喝道:「大師留意──」

  天覺大師面龐一轉,靜靜地看了谷寒香半晌,道:「難道女檀越要暗算老衲嗎?」

  谷寒香淡淡一笑,道:「暗算不敢,不過谷寒香所求之事,尚祈老禪師有個明確的答覆。」

  忽聽龐士沖厲聲道:「谷寒香,倘若『寒犀刀』落於了你的手內,老夫誓死也要取你的性命。」

  谷寒香冷笑道:「誰的命長,還得看老天爺的安排,你就作得主嗎?」

  只聽毒火成全大聲道:「谷盟主,你到底要借『寒犀刀』何用?倘蒙開誠相見,成某定然傾力相助。」

  龐士沖哂然道:「你有多少力量可傾!」左掌連揮,一口氣攻出八掌,逼得毒火成全左閃右避,封架不迭,但又脫不出掌勢之外。

  谷寒香沉吟少頃,突然面露薄哂,揚聲道:「我奪了龐士沖的『問心子』,若能借到寒犀刀一用,三妙遺珍,即可垂手而得,這般說法,成兄信是不信?」

  這等說法,別說毒火成全,其他的人,也無一個敢於全信,然而許多跡象,又顯示她的話大有可信之處,否則何以龐士沖那等擔心「寒犀刀」落於谷寒香手內,加以谷寒香講完話後,龐士沖又不予以反駮,因而眾人更加相信幾成。

  毒火成全突然精神大振,喝叱連擊,雙掌翻飛,反擊不已,彷彿忽然與龐士沖結下了什麼深仇大怨,立意要將他毀在當地。

  谷寒香凝目看了數招,倏地轉面向天覺大師望去。

  天覺大師猶豫半晌,慈容之上,忽然露出一片堅毅之色,伸手向懷中摸去。

  金陽道長睹狀一驚,道:「老禪師似應多加考慮,三妙遺珍,自是武學絕藝,若被人以之濟惡,造劫江湖,老禪師豈非份任其過?」

  谷寒香眼看寶物將要到手,金陽道長突然出言勸阻,不禁怒氣山湧,冷聲說道:「谷寒香如能學得絕藝,第一件事,便是殲滅武當四陽。」

  金陽道長勃然大怒,雙目暴睜,即待越過天覺大師,揮掌向谷寒香擊去。

  天覺大師忽然綻顏一笑,雙手向二人一攔,旋即嘴皮微動,以練氣成絲,傳音入密的功夫向金陽道長說道:「此中原委,極為複雜,老衲決非輕率之人,事過之後,再與道長詳細解釋吧。」

  谷寒香秀眉一翹,道:「老禪師乃是有道高僧,難道也有不可告人之事嗎?」

  忽聽龐士沖大吼道:「天覺,你敢交出『寒犀刀』,老夫與你少林派誓不干休!」

  金陽道長深感天覺大師的舉措有異,忍了又忍,終於開口道:「事關武林蒼生,老禪師務必三思而行,千萬不可大意。」

  谷寒香本人也感到天覺大師的態度大違常情,這時反而不急於索取「寒犀刀」,只將一雙美眸,緊緊地盯在天覺大師臉上,欲在他的神情之中,找出一點破綻。

  龐士沖極欲擺脫酆秋和毒火成全二人,無奈任他雙掌之下,施展何等毒辣詭異的招術,依然無法將二人逼退,怒火如焚之下,一掌狠似一掌,使得戰況愈來愈見慘烈,崑崙兩派的人,及陰手一魔,毒火成全的三名弟子等,俱都看得心驚肉顫,惕怵不已。

  天覺大師忽然低嘆一聲,重以傳音入密的方式向金陽道長說道:「自北嶽綠林大會之後,老衲的天明師兄,即已預見到今日之局,叵耐天意難以挽回,始終想不出消弭這場浩劫的辦法──」

  金陽道長肅然道:「以壯士斷腕之法,難道就不成嗎?」

  天覺大師見他大聲講話,只恐谷寒香發作,不禁轉眼朝她望去。

  谷寒香知道金陽道長言中之意,淡淡一笑,道:「我也想以快刀斬亂麻的手段,一舉殲滅武當派的老少四輩,只是力有未逮,徒喚奈何而已。」

  天覺大師暗暗忖道:「原來這丫頭也有一張利嘴!」想著重又向金陽耳中道:「道兄別看這孩子獨自一人,就站在我等身旁,真想取她的性命,也是難上加難的事,倘若弄巧反拙,逼得她失卻理性,那更是無法收拾。」

  他頓了一頓,繼續道:「老衲的天明師兄苦思經年,突然悟出武林前賢三妙前輩遺珍之事,其中定然大有文章,想那三妙前輩學究天人,終身以濟世活人為務,他的遺珍,必然是巧為安排,絕不會落入壞人手中,以之作為造劫江湖的工具──」

  金陽道長忍不住插口道:「請恕貧道愚魯,難以想通此中的道理。」

  此時龐士沖與酆、成二人,業已互搏了三百餘招,依然未曾分出勝負,金陽道長與天覺大師,則在研究對付谷寒香之策,谷寒香卻正自心頭暗忖道:「莫非老和尚故意將寒犀刀交給自己,以促使龐士沖和自己勢不兩立,同時其他覬覦三妙遺珍的人,也必明搶暗盜,甚或謀害自己的性命,果然如此,倒不失一條借刀殺人的妙計。」

  谷寒香這面暗自猜疑,天覺大師卻繼續以傳音入密的功夫,向金陽道長道:「老衲的天明師兄,業已仔細考究過三妙前輩的生平,得知這位武林前賢,非但仁慈萬端,而且行事縝密萬分,他留下的東西,必然是有益於後世之物,能夠得到他的遺珍之人,也必是生性善良之輩──」

  金陽道長見天覺大師講得如此肯定,自己心頭,雖然不無疑議,但知多說無益,而且無論好壞,谷寒香終是天明大師的記名弟子,與天覺大師淵源非淺,再來「寒犀刀」也是天覺大師之物,自己亦不便多作主張,於是點了點頭,默然不語。

  天覺大師突然由懷中抽出手來,將那個破布小包塞入谷寒香掌內,低聲道:「趕快收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謹防因寶喪生。」

  谷寒香雖是疑心天覺大師使的移禍江東之計,但聽他語聲誠摯,句句如出肺腑,心頭亦感到怔忡不安,才將那小包揣入懷中,場內業已情勢大變。

  只見那龐士沖雙目大張,凶神惡煞一般,掌掌凝聚真力,記記找二人硬拼。

  要知酆秋與毒火成全二人,皆是名動江湖的人物,尤其酆秋的武功,在江湖上已是少有對手,龐士沖以一敵二,能夠支持不敗,已是震駭武林的事,要想擊退二人,那真是談何容易。

  驀地,龐士沖掄手一掌,毒火成全避無可避,迫得舉掌一揮,硬接一記。

  雙掌一交,「啪」的一聲脆響,毒火成全雙足移動,蹬蹬蹬連退五步,胸腹之間,痛如刀割,嘴中發甜,滿口血腥氣味。

  龐士沖功力雖厚,也被震得血氣翻騰,大退一步,人未立穩,酆秋業已掌如電掣,猛地擊了過來!

  他本是薑桂之性,何況此時因「問心子」與「寒犀刀」一起落入了谷寒香手內,祇怕她趁機遁走,取得三妙遺珍後,再想制她,定然希望渺茫,激憤填膺之下,凝足八成功力,回身一掌,直對酆秋的手掌擊去。

  「砰」的一聲暴響,兩人腳步同移,齊齊朝後直退,每踏一步,地上便是一個深達寸許的足印。

  龐士沖畢生的心力,便是花在這「問心子」與「寒犀刀」上,無奈變生肘腋,意外重重,致令他到手的寶物重又落空,長久的積忿,此時突地全部爆發開來,使得他神情大變,狀如瘋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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