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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


  時寅還了一禮,卻不講話,余亦樂久走江湖,閱人無數,雖感他驕氣凌人,心頭倒也不能為怪,轉眼一瞥張敬安說道:「此人神情有異,可是服了夫人的藥物?」

  谷寒香微微點頭,道:「此處沒有外人,你有話但講無妨。」

  余亦樂頓了一頓,道:「姜何二位,與苗萬兩位姑娘,俱已隨護少谷主他去──」

  谷寒香道:「好!此事處置甚當,不必細說。」

  余亦樂躬身道:「屬下無能,交出了夫人的『威風金符』,請夫人治罪。」

  谷寒香將手一擺,道:「酆秋難敵,兩害相權取其輕,能將他穩住,先生功勞不小。」說罷之後,接過一騎健馬,當先朝谷內馳去。

  入了大寨之後,余亦樂上前道:「酆秋住在左寨,這張敬安如何處置?」

  谷寒香沉吟半晌,道:「先生即時去見酆秋,說我業已回谷,掌燈時與他在大寨議事,並說張敬安在我身畔聽令,晚間再與他見面。」

  余亦樂低諾一聲,轉身往左寨奔去。

  谷寒香突然面色一沉,朝著一叟二奇與鍾一豪四人道:「四位各自回寨,好好地調息養神,以備晚間應變。」

  一叟二奇與鍾一豪施一禮,各自轉身離去。

  谷寒香待四人走後,對多爪龍李杰道:「老四辛苦一點,守在左寨附近,如果發覺有人暗中與酆秋接觸,晚間再告訴我。」

  多爪龍李杰道:「兄弟理會得,嫂夫人不必操心。」說罷轉身奔去。

  麥小明大奇,道:「師嫂,這是幹嗎?」

  谷寒香面露詭笑,道:「你此時應該想想,你到底是何人的弟子!」

  麥小明當真想了一想,道:「我的武功得自『萬花宮』,照說應該是佟公常的弟子。」

  谷寒香淡淡一笑,道:「如果我要殺酆秋呢?」

  麥小明目瞪口呆,半晌之後,問道:「為什麼?酆秋又未惹著師嫂?」谷寒香道:「蠢才,你師兄豈非被酆秋所害?再說他來到此地,明有鳩佔鵲巢之意,怎麼說是未惹著我?」

  麥小明呆了一呆,忽然笑道:「隨你吧,你要殺誰就殺誰,只要不殺我就成。」

  谷寒香莞爾一笑,轉身往後寨走去,道:「你們三人,暫時隨在我的身旁。」

  時寅站著不走,道:「夫人──」

  谷寒香轉身道:「你是否覺得我這人陰辣險狠,難以共事?」

  時寅點了點頭,表示承認確有這等感覺。

  忽然,他又將頭一搖,道:「孤零女子,側身綠林,又有血海冤仇待報,陰辣險狠,也是不得已的事。」

  谷寒香看他講話之時,神情漠然,毫無同情之意,知道愈是這樣,其言語愈為真實,一笑道:「你叫住我,有什麼話講?」

  時寅看她一眼,淡淡地道:「夫人麾下魚龍混雜,時某是甘心效命,可不願明珠暗投,被視作廝僕之流。」

  谷寒香突然冷笑一聲,道:「我倒無意將你看作廝僕,不過你若夜郎自大,也休想取得我的解藥。」

  時寅雙目一睜,靜靜地望她半晌,陡地乾笑一聲,道:「時寅雖然不容於世,卻非貪生惜命的小人,如果夫人所贈的那粒藥丸真是陰毒之物,時寅縱然萬死,也不會向夫人低頭。」

  谷寒香冷笑一聲,轉身而去。麥小明見谷寒香回寨,笑嘻嘻的跟著就走,張敬安更是亦步亦趨。

  時寅見三人俱都離去,猶豫半晌,終於大步追了上去。

  回至後寨,谷寒香命使女安頓三人,在寨門附近的一座屋住下,道:「有勞時兄,如果酆秋迫不及待,闖來見我,你就將他截住。」

  時寅雙眉一揚,道:「原來是為這個,夫人放心,姓酆的縱有三頭六臂,諒他也難越雷池一步。」

  谷寒香微微一哂,轉身自回居處。

  她回房之後,任何事情不做,先躲入密室,盤膝打坐,閉目練功,直練到天將向晚,始才走出密室,梳洗更衣。

  今日晚間,她似是刻意修飾自己,描眉抹粉,選衣選裙,還揀了一串明珠,掛在頸下,這是從來未有的事,直將兩個貼身侍婢,也弄得驚疑不已。

  打扮就緒,她重又走入密室,出來之時,掌中托著兩包藥粉,她將紙包打開,原來一包藥粉是黑色,一包則是白色。

  只見她先將那包黑色的藥粉服下,然後將白色的重新包好,交與身畔的婢女,道:「待得酒酣耳熱之際,我命你們上酒,你們便將這藥粉下於我的酒壺之內,記著千萬不能露出馬腳,酒也只能讓我一人飲用。」

  她這兩個貼身侍婢,一個名叫菁姑,一個名叫苑姑,俱是「萬花宮」的舊人。

  谷寒香領著二人向外走去,時寅與麥小明、張敬安三人,早在寨門下相候。

  大寨之內,燈火輝煌,酒席筵上,已有多人在座,有的閉目枯坐,有的在低語交談,原來余亦樂得了谷寒香之命,將酒筵作家宴佈置,一張圓桌,置於大廳中央,谷中群豪,都與酆秋共坐一桌。

  此時一叟二奇,多爪龍李杰,噴火龍劉震,鍾一豪,余亦樂全都坐在席前,最奇怪的是既為長輩,又為貴賓的酆秋,竟也坐入了席中。

  谷寒香環佩叮咚,姍姍而來,才至廳門之外,大廳中已響起酆秋震耳欲聾的笑聲。

  但聽他笑聲一歇,道:「客等主人,香兒你好大的架子!」說罷之後,又是一串哈哈。

  谷寒香細辨笑聲,心中暗暗忖道:「緩吐深納,聲震屋瓦,這酆秋內功之深,似不在那無名叟之下,只不知他的武學造詣,究竟到了何等境界。」轉念中,蓮步款款,進入大廳之內,秀目凝光,朝笑聲來處望去。

  只見上首席上,高坐一人,道裝白髯,面如滿月,臉色白中透紅,有如童顏。

  幾人才入廳內,正在端坐的酆秋,忽然站了起來,目注張敬安大聲喝道:「敬安!你怎麼了?」

  群豪見他聲色俱厲,都恐事情要糟,不覺紛紛離座而去,往谷寒香兩側移動。

  谷寒香卻是漫不經意,回顧身後的張敬安一眼,見他神情木然,彷彿與酆秋素不相識,不覺嫣然一笑,向酆秋道:「他言語魯莽,衝撞了我,是我將奪來陰手一魔的『向心露』,順手讓他服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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