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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西門玉霜淡淡一笑,道:「不知何年何月?」

  白惜香道:「慢則明日午時之前,快則今日日落時分。」

  西門玉霜:「我看祇怕未必。」

  白惜香笑道:「但願小妹幸未言中。」

  李中慧端起酒杯,道:「四位貴賓,都是百年難遇的英雄人物,小妹先敬一杯。」舉杯一飲而盡。

  斷劍夫人舉起杯子沾了沾脣,就放了下來,西門玉霜和程石公,卻各自乾了杯酒。

  五毒宮主望了眼前酒杯一眼,道:「這種淡酒,喝來無味得很。」伸手從袍袖之中,取出一條活生生的蜈蚣,放在酒杯之中。

  那蜈蚣全身油光,放入酒中之後,整杯酒立時變成了紫黑之色。

  五毒宮主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連那條活生生的蜈蚣,也一齊吞入了腹中。

  李中慧看他生吞毒物,有如吃麵條樣的簡單容易。心中大是駭然,暗道:「此人不知練的什麼毒功,如此生食毒物?」

  只見那五毒宮主,又從袖中拿出一條蜈蚣,曲指一彈,送到了白惜香的杯中,道:「這位姑娘才慧絕世,想來是無所不能,在下理應先敬一杯才是。」

  白惜香望了酒杯一眼,酒色已然變成深紫色,淡淡一笑,道:「小妹未曾學過生食毒物的武功,吃了下去,祇怕當場毒死。」

  五毒宮主冷冷說道:「如若一個人,命中註定了要被毒死,不吃毒酒,也要被毒物生生咬死。」

  白惜香笑道:「你看看小妹命中是怎樣一個死法?」

  五毒宮主道:「我瞧你該中毒而死。」

  白惜香舉手理一下鬢邊散髮,正想伸手去拿酒杯,突然一支手伸了過去,搶去白惜香面前酒杯。道:「老夫試試看這蜈蚣之毒,是否能真的要人之命?」

  林寒青抬頭看去,只見那端著那杯毒酒的人,正是十方老人桑南樵。

  只見他舉起酒杯,咕嘟一聲,連酒帶蜈蚣,吞了下去,緩緩把酒杯放在桌上,道:「我還當蜈蚣之毒,足以制人死命,也不過如此而已。」

  五毒宮主冷冷一笑,道:「閣下大名?」

  桑南樵道:「江湖無名小卒,李盟主屬下一員老朽之兵,宮主可是想賜幾招?」

  西門玉霜接道:「大名鼎鼎的桑南樵,一代俊傑英才,只可憐為情所困,落得這麼一副怪像。」

  桑南樵臉色一變,道:「老朽素不喜和人說笑,姑娘自尊一些。」

  五毒宮主冷然接道:「不論你是不是桑南樵,那都不關緊要,但能吞了我那蜈蚣毒酒,足見高明了。」探手從懷中摸出一條青色小蛇,右手捏住青蛇七寸,右手食指伸入了蛇口之中,只見那蛇口森森白牙咬在手指之上,良久之後,才收回食指,緩緩說道:「閣下既不畏蜈蚣毒酒,想來也不怕這區區小蛇之毒了?」

  桑南樵冷冷說道:「一個人習練武功,縱然盡一生心力,也是無法把天下各種武功,盡都練成,你五毒宮主,一生習毒,區區蛇毒,自然是傷你不了,但也談不上什麼驚人成就。」

  五毒宮主道:「閣下之意,可是說除了用毒之外,其他武功,都是強過我了?」

  桑南樵道:「老朽之意,是說任何事都應當公平相處,題目也不能都由你一人所出。」取過面前酒杯,放在木桌之上,接道:「老朽也出一個題目,宮主如能把這酒杯取出,滿杯酒不許外溢,老朽自然也照宮主一樣,讓毒蛇咬上一口。」說完話,緩緩取開右手。

  凝目望去,只見那酒杯,端端正正的嵌在木桌之上,酒杯的邊緣,與桌面齊平,滿滿的一杯酒,點滴未少。

  這一手奇絕的內功,不只李中慧心中驚服不已,連那矮仙朱逸,也瞧得暗暗驚服,自嘆弗如。

  五毒宮主微微一愕,半晌答不出話。

  正感為難之際,忽聽斷劍夫人,冷冷說道:「雕蟲小技耳。」緩緩伸出白玉般的手掌,單用一根食指,繞著酒杯劃了一個圓圈,食中二指輕輕一夾,深嵌在桌面上的酒杯,輕輕被兩根玉指夾了起來,滿杯酒點滴未溢。

  桑南樵道:「夫人金剛指功,已到剛柔隨心之境,難得的很啊!」

  李中慧道:「幾位前輩武功各有專長,不用再比下去,本座這裡先敬諸位一杯。」

  當先舉杯一飲而盡。

  斷劍夫人冷然一笑,道:「未見令堂之前,我決不會和他人動手。」

  西門玉霜瞧了桑南樵一眼,緩緩端起面前酒杯,心中暗暗忖道:「這老兒武功高強,確是一個勁敵,怎生想個法了,先行把他除去,免得動手時,還要分心於他。」

  白惜香一直暗中留神著西門玉霜的神情,看她眉毛微聳,眼珠轉動,眉宇間殺氣隱隱,立時對桑南樵道:「老前輩不該露這一手武功。」

  桑南樵道:「可是太粗淺,不登大雅之堂。」

  白惜香道:「就因為太好了,引起別人的殺機,你要當心暗算。」

  西門玉霜心中一凜,暗道:這丫頭果然是厲害得很,我心中所思之事,她都能猜得出來,看來須得先把她宰了才是。

  念轉志決,微微一笑,道:「我說白妹妹呀,我瞧你最近神色不好。」

  白惜香神色嚴肅,緩緩說道:「西門玉霜,我縱有容忍之量,但也有一個限度,不要逼我太甚。」

  西門玉霜格格一笑,道:「言重了。」

  李中慧才意雖然難及白惜香。但已從兩人對答之言中,聽得一點眉目,心中暗道:「如若那西門玉霜動了暗算白惜香的用心,白惜香不會武功,如何能夠抗拒,此事必得未雨綢繆才是,但桌上都是武功絕倫的強敵,自己實難防得,不如想個方法,把她差遣離此,豈不保了她的性命。」

  心念轉動之間,突然一個宏亮聲音,喝道:「想不到本王離開了中原武林之後,蛤蟆、青蛙,竟然都成精作怪。」

  這人口氣奇大,而且吐字清晰,只聽得在場群豪,都為之心弦動。

  轉眼望去,只見一個身著黃袍,背插長劍,花白長髯飄垂胸前的中年人,大步在向廳中走來,他傲視闊步,舉止瀟灑,視大廳群豪傑有如草芥一般。

  西門玉霜暗暗忖道:這人冷傲中有著一股莫名醉人氣質,想他年輕之時,定然是女孩子夢魂中的情郎。

  只聽斷劍夫人冷笑一言,道:「好啊!連那遠奔海外,避仇全命的劍王也趕來了。」

  西門玉霜道:「劍王──」

  斷劍夫人道:「不錯,他在中原武林道上,闖蕩了二十年,留下了無數的風流韻事,才設法避難海外,想不到今日竟敢回來。」

  說話之間,瞥見劍王子急急奔了過去,長揖拜道:「迎接父王。」

  黃袍人一揮手,道:「吾兒請起。」

  劍王子道:「母親來了嗎?」

  黃袍人道:「你母親已到了大廳之外,快去迎接。」

  劍王子應了一聲,大步向廳外行去。

  廳中群豪看那劍王,雖然已屆中年,但神情瀟灑,氣度清華,有著一種很強烈的誘人魔力,但那劍王子,卻是高大粗壯,毫無乃父氣質,怎麼看也不像一代美男子劍王的骨肉。

  群豪心中正自疑慮之間,瞥見劍王子扶著一個身高九尺,腰大十圍,方面大耳,頭挽宮髻,身著霞披,鬢揚紅花的女人,大步行了進來。

  林寒青怔了一怔,忖道:「這女人這身裝扮,定然是劍王之妻了,這人如是男人,倒也有一種威武之感,可惜竟是個女人。」

  只聽那高大的女人說道:「當家的,咱們跋涉千里而來,難道就沒有一個座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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