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天馬霜衣 | 上頁 下頁
二六


  林寒青道:「當年那些梟雄、才人,謀動之初,又何嘗不是自覺算計周到,兼及細微,一發動必將成功,但卻無一人的能耐得以完成心願,成就霸業。」

  西門玉霜笑道:「那是他們犯下了幾樁難逃敗亡的大錯。」

  林寒青道:「姑娘就自知不會犯麼?」

  西門玉霜笑道:「當然,我借重了他們的經驗,自己豈會再犯。」

  林寒青道:「時勢變遷,今昔不同,姑娘閱古制今,祇怕是不合時宜。」

  西門玉霜笑道:「看不出你倒是一位胸含韜略的人物──」她格格大笑一陣,道:「不過,不勞代為費心,我早已有所準備,分頭並進,各有所專,武林霸業,指日可待。」

  林寒青接道:「如若白姑娘看不慣你的狂傲殘酷,激起她的怒火,出面和你爭霸,你可是相信她當真能修成魔功,延續性命麼?」

  林寒青道:「那白惜香無所不能,生死大事,祇怕也難不了她。」

  西門玉霜沉吟了一陣,道:「就算她幸有所成,保得性命,我也不用再怕她了。」

  林寒青道:「為什麼?」

  西門玉霜道:「她胸羅之博,才慧智謀,確然在我之上,但她的武功,難以擋我一擊。」

  林寒青道:「這個何以見得?」

  西門玉霜笑道:「你還要替她掩飾麼?」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好不容易,佈置了一場英雄大會,使群豪雲集徐州,在我預計中,那與會之人,一半被殺,一半為我收用,但卻被白惜香橫理插手一攪,使我苦心的計劃,毀於一旦,我當時被她處處搶去先機的銳鋒一唬,竟然不敢和她為敵。」

  林寒青道:「不錯啊!她確實比你強的很多。」

  西門玉霜笑道:「可惜她身罹絕症,靈藥難求,非死不可了,退上一萬步講,就算她修習魔功,確能脫出死亡之劫,但也不是三五月可登大成,我有著很從容的佈置時間,等她出道江湖,已是時不我與,無可奈何了。」

  林寒青暗道:白姑娘當真是算無遺策,傳藝李中慧阻擾於她,使她無法快成霸業。

  只聽西門玉霜接道:「何況,在她魔功未成之前。我還有足夠的時間,搜殺於她。」

  林寒青心知此人,心思靈巧,和她說話愈多,漏出的機密也愈多,倒不如多聽少言,當下說道:「你和白姑娘,都是當今武林中一等人才,鬥智、鬥力,都非別人可以插手,在下不作評論。」

  西門玉霜道:「那該談談你了。」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談我?」

  西門玉霜道:「不錯,你雖非這一場改造武林之戰的主腦,但卻是一位不可缺少的人物。」

  林寒青哈哈一笑,道:「言重了,咱們為姑娘所擒,殺剮悉聽尊便,自是不用談了。」

  西門玉霜笑道:「你的價值如若是一殺了之,那我也不用費盡心血來攏絡你了。」

  林寒青道:「哈哈!我林寒青還有這大的用處,倒是大出了我意料之外,倒得要領教、領教了。」

  西門玉霜道:「好!咱們也不用繞彎子抹角了,乾脆說明了,你考慮考慮。」

  林寒青道:「好!姑娘儘管請說。」

  西門玉霜道:「簡單的很,只要你助我一事。」

  林寒青道:「那要看什麼事了,如是在下應該的事,但憑姑娘吩咐,如是不該的事,縱然姑娘把我林某人粉身碎骨,也別想要我答應。」

  西門玉霜笑道:「從沒有一個男人,在我西門玉霜面前,像你這般倔強。」

  林寒青道:「大丈夫有所不為,我林寒青自知武功、才智難以和姑娘匹敵。但還有點骨氣。」

  西門玉霜格格一笑,道:「別把話說的太僵了,你可知道,我有無數的方法,可以使你就範。」

  林寒青縱聲大聲,道:「姑娘如是威嚇在下,咱們不用談了,姑娘有什麼毒辣手段,儘管施展就是。」

  西門玉霜臉色突然一變,冷笑一聲,道:「找死!」霍然站起了身子。

  林寒青知道她要對自己施下毒手,暗中運氣,揚起右掌,只要西門玉霜一有舉動,立時將以極快速的舉動,自碎天靈要穴而死。

  凝目望去,只見西門玉霜滿臉怒容,望著艙外。

  林寒青心中一動,暗道:「難道那白姑娘別有安排不成?」

  順著她目光瞧去,只見兩艘快艇,裂波分浪而來,不禁縱聲而笑。

  西門玉霜回顧了林寒青一眼,道:「你笑什麼?」

  林寒青道:「看起來,你比起那白姑娘,仍然是棋差一著。」

  西門玉霜冷然一哂,道:「你認為來的是白惜香?」

  林寒青本在張口大笑,聽完話,不禁一怔,再也說不也聲。

  西門玉霜道:「你可想見識一下我的武功麼?」

  林寒青暗道:「即然不是白姑娘,不知來的何許人物?」

  只聽西門玉霜嬌聲喝道:「停下來。」飛馳中的快艇,突然停了下來,西門玉霜卻緩步向艙外行去。

  行近艙門邊處,突然反手一指,點了過來。

  她出手奇快,林寒青警覺不對時,已就是閃避不及,但感肘間「曲池」穴上一麻,右臂軟軟垂了下來。

  西門玉霜快加矢風,身子一轉,香風拂面,已到林寒青的身前,一把抓住了林寒青的左腕,笑道:「咱們出船去,會來人。」說完之後,纖指伸出,又點了林寒青背上一處穴道,使他口齒無力,以防他咬舌自盡。

  林寒青已全無反抗之能,被人牽著手走出艙門。

  這時,風輕波平,水面如鏡,兩艘快艇,也減緩了行速,逐漸迫近。

  西門玉霜神態輕鬆,依偎在林寒青的肩,俏目轉動,瀏覽著四周景物,似是對那逼近的兩艘快艇,根本未放心上。

  林寒青穴脈受制,無能抗拒,只好任那西門玉霜擺佈。

  這是一幅很不調和的畫面,那西門玉霜星目朱脣,美艷無匹,林寒青卻是醜怪的很,臉上五顏六色,疤痕斑斑,相依相偎,一個極醜,一個極美。

  兩艘快艇已然逼近一丈開外,自動的停了下來,除了可見操舟搖槽的大漢之外,一切都平靜異常,不聞半點聲息。

  林寒青心中暗暗忖道:這兩艘馳近的快艇中,不知是何許人物,竟也是這般沉得住氣。

  他這些日的歷練,閱歷大增,心知越是臨事鎮靜的人物,越是難以對付的強敵。

  凝目望去,只見兩艘快艇不但緊閉著艙門,連窗門也用布幔遮起。

  西門玉霜目注湖波中反映出人影,微微一笑,道:「林郎,那白惜香從中作媒,要我嫁給你,唉!但那丫頭用心難測,我有些揣摸不透。所以,我不敢答應她。」

  林寒青被她點了「人迎」、「天鼎」兩穴,以防他咬舌自盡,心中雖然有話,卻也是說不出口。

  只聽西門玉霜接道:「林郎,祇怕那白惜香屍骨已寒,念在她從中為媒的份上,咱們也該去祭奠她一番才是。」

  忽然間,響起了木櫓撥水之聲,又是兩艘快艇由後面馳了過來。

  西門玉霜回目一顧,臉色微微一變,但不過一瞬間,又恢復了鎮靜之容。

  四艘快艇,組成了合圍之勢,把西門玉霜的一艘快艇圍在中間。

  林寒青心中暗道:不知何人,安排下這樣一個局面,西門玉霜如若不會水底工夫,她武功再強,也是不易對付今日之局。

  忖思之間,忽見左首快艇上艙門啟動,緩步走出來一個臉黑如鐵,頰間帶有一道疤痕的老人,竟是名震武林的鐵面昆倫活報應神判周簧。

  西門玉霜目光一掠周簧,恍如不見,嬌聲說道:「林郎,你被那白惜香囚在埋花居中,一住數日,實叫我牽腸掛肚的放心不下。唉!你怎麼不說話呢?可是仍在思念那已死去的白惜香麼?」

  只見右邊快艇艙門啟動,走出一個長袍佩劍老人,正是六星塘老莊主南疆一劍皇甫長風。

  林寒青心中暗道:「好啊!前後這兩艘快艇,是周簧和皇甫長風,後面那兩艘快艇中,不知來的是何許人物?但想來不會太差。這等水面上交手,那要各憑真才實學才是,花招、詭計,都難施展。」

  那周簧和皇甫長風,都還不知,林寒青遭受毀容的事,看那西門玉霜和一個面貌奇醜的男人,相依相偎,心中大感奇怪,但兩人年高德重,儘管心中奇怪,卻也不願多問。

  但見後面兩艘快艇上艙門大開,走出來一僧一道,那和尚身披黃色袈裟,身子乾枯瘦小,兩道白眉,長過兩寸,垂遮雙目,兩手合十,站在甲舨上。

  那道人青色道袍,長髯修軀,手中提著一柄金色的拂塵。

  林寒青不識兩人,但見這一僧一道舉止的凝重,氣度沉穩,即知是大有來歷的人物。

  西門玉霜伸出纖纖玉指,暗自解開林寒青身上的穴道,低聲說道:「來人個個武功高強,動起手來,祇怕我無能兼顧到你,還你自由,你要自己珍重了。」

  只見周簧一抱拳,道:「西門姑娘,還記得老夫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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