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鐵劍玉珮 | 上頁 下頁 |
一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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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南江叫醒店家,打開客棧大門,出得客棧,疾步向城外行去。 雪,飄得夠大的。即使天上落下尖刃利刀,也阻擋不了柳南江欲和淩震霄一見的心情。 平時在官道上行走,為免使行人側目,柳南江只是將腳程微微加快,尚不敢盡展輕功。今日正是大好機會,一出長安,就將「射影掠光」的身法展到極限。由於他身穿藍衣,竟似一朵雲兒般穿過飛舞的雪花。 如此狂奔疾走,哪消片刻,就走完了一半行程。 驀在此時,一團影子飛快撲至面前。一聲「柳相公」,使得柳南江虎腰一擰,就勢煞住身形。由於收勢太急,兩腿齊膝陷於積雪之中。 抬頭看,站在他眼前的正是借去他佩劍的歐陽玉紋。 只見她頭髮蓬鬆,容顏憔悴,單薄的衣衫已有數處破洞,雖然她內力深厚,不畏風寒。看上去卻不禁使柳南江為之心酸。 歐陽玉紋那副憔悴的容顏之上,此刻流露出一股歡欣之色,道:「柳相公,玉紋找得你好苦,想不到在這冰天雪地中遇著了。」 柳南江說不出一句話,對方那張純樸的面孔上一無矯飾,一顰一笑,都是至性的流露,在他所接觸的女性中,唯歐陽玉紋是不動心機的。 柳南江幾番張口,幾番無言。良久,才囁嚅著問道:「歐陽姑娘!你冷嗎?」 歐陽玉紋連連搖頭,道:「不冷啊。」語氣一頓,接著問道:「相公的傷勢完全好了嗎?這十幾天來可將玉紋急壞了。幸而相公無恙,不然玉紋也只好……」 柳南江連忙接道:「姑娘這是說哪裡話,在下連累姑娘受風霜之苦,已是深感歉疚了。」 歐陽玉紋笑道:「相公快別這樣說了。玉紋要稟報相公一個天大的喜訊。」 柳南江勉強一笑,道:「在下何喜之有。」 歐陽玉紋道:「玉紋已經會見福兒,據他說,中毒是假,有意臥底在冷老魔身邊是真,因為他突然發現一樁隱密,決定繼續追查,以待結果。」 其實柳南江昨夕已然和福兒以「傳言術」交談過,先一步明瞭內情。 此刻為不使歐陽玉紋掃興,乃故作訝然之色說道:「真的嗎。」 歐陽玉紋道:「這是千真萬確的來,福兒聰明乖巧,想必不至於被冷老魔看出破綻。」 柳南江道:「托姑娘之福。」 歐陽玉紋解下腰際佩掛之寒星寶劍,雙手托著,遞到柳南江面前,道:「佩劍在身,玉紋終日如臨深淵,今日劍歸原主,玉紋也了卻心頭重擔。」 柳南江自從將寒星劍借與歐陽玉紋之後,也老是放心不下,只怕寶劍失落,無以對師父交代,自然也極欲將寶劍收回。 然而,當他目光再次向對方凝望時,不禁改變了念頭。 歐陽玉紋此刻已是一無所有,背上的小衣袋包袱也不知何時失落了。再解下她腰際的佩劍,豈不就剩下了那孤伶憐的潔然一身? 心意像風車般打了千百轉,口中說:「劍還是由姑娘佩著吧!」 歐陽玉紋十分意外,瞪大了兩隻眼睛,良久,才緩緩地搖頭說道:「玉紋怎當如此名劍?」 柳南江道:「令師不是曾囑姑娘與在下結伴同行嗎?」 歐陽玉紋目光一亮,振聲道:「相公允許玉紋追隨左右了?」 柳南江雙手一拱,道:「在下不敢……」語氣一頓,按道:「在下身受重創之際,姑娘呵護備至,看顧有加。在下豈能眼見姑娘形孤影單,飽受飄流之苦。玉紋姑娘,你我同行吧!」 歐陽玉紋雖然身在冰天雪地之中,也不忘襝衽一福,道:「多謝相公……」語氣一頓,接道:「相公原打算往何處去?」 柳南江道:「杜曲鎮上走走!」 歐陽玉紋道:「此刻還要前去嗎?」 柳南江點頭示意,然後解下了身上的披風,遞給歐陽玉紋,道:「風雪甚大,姑娘披著吧!」 歐陽玉紋並無一般姑娘家的忸怩之態,見柳南江滿懷誠意,也就落落大方地接過那件簇新的藍色披風,披在身上。 然後輕笑道:「這樣暖和多了!」 柳南江不禁暗生感觸,這樣一個麗質天生,稟性厚道的姑娘家,醜老人竟然絲毫不加疼愛,使她受凍挨餓,飽受飄零之苦,這莫非是天意嗎? 想得出神,眼也看呆了。 歐陽玉紋輕笑道:「相公看什麼?玉紋自知蓬首垢面,難看極了!」 柳南江這才回過神來,訕訕地說道:「姑娘比前些日子瘦多了!」 歐陽玉紋道:「實不相瞞,玉紋已經三日未進粒米。」 柳南江驚道:「真的嗎?那豈不要餓壞了?咱們快些趕到杜曲鎮上去吧!」 也許出諸憐恤之情,柳南江言罷,竟然忘情地握住了歐陽玉紋的皓腕,縱身而起,雙雙向前奔去。 如此狂奔疾走,哪消片刻,杜曲鎮就已在望,柳南江這才將腳程一緩,同時鬆開了手。 歐陽玉紋邊走邊說道:「相公,你的功力好像比以前更加深厚了。」 柳南江道:「是的。這內中還有一段機緣,容後再詳細告訴姑娘。」說著,二人進入了杜曲鎮上的大街。 「唐家老店」就在大街的頭上,重門深鎖,石階積雪。 店家自然想不到在這隆冬歲尾會有客人前來投店打尖的。 柳南江上得臺階,先抖落一身雪花,然後伸手扣動了銅環。 幾番敲門,捱了將近一盞茶光景,大門之上的一方角門才呀然而開。 「唐家老店」素不接待閒雜旅客,雖在隆冬歲尾,店中客房十九皆虛,然而那開門迎客的老年店家依然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一雙男女。 老店家年老眼卻不花,一眼就看出柳南江曾經在仲秋之後在他店裡住過,因而忙不迭地將身形往門旁一閃,肅迎道:「相公請。」 柳南江一擺手,讓歐陽玉紋先進了客棧,自己才隨後走進去。 路過天井,就是偌大的店堂。往日這裡無日不是高朋滿座,然而此刻卻是桌腿朝天,冷冷清清。 那店家恭聲問道:「二位是要住店?還是打尖?」 柳南江道:「要兩間上房,說不定得在這兒住上個十天半月。」 店家賠笑道:「實不相瞞,隆冬歲尾萬萬料不到還有貴客登門,是以毫無準備。二位如不嫌粗疏怠慢,小人這就……」 柳南江道:「不必張羅,咱們上這兒來,只是圖個清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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