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鐵劍玉珮 | 上頁 下頁
五四


  原來他們是醜老人和歐陽玉紋。

  從他們褲管上,以及鞋子上的灰塵看來,他們顯然還經過了一陣狂奔疾走。

  醜老人對於雅座上的一大堆勁裝疾服之人視若無睹。

  一上樓就嚷道:「堂倌,大盤牛肉,大盤卷餅,小米粥,外加五斤西鳳酒。」

  邊說邊挨著秦羽烈身旁的副座坐了下來。

  坐定之後,將頭一抬,正好和秦羽烈打了個照面。

  齜牙裂嘴地一笑,道:「嘿嘿,秦堡主,咱們又遇上了,真是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這個天下似乎太小了一點!」

  秦羽烈冷冷一笑。道:「真是巧得很!」

  醜者人兩粒眼珠骨碌碌四下一瞟。然後落在秦羽烈的面上,狀似神秘地壓低了聲音道:「聽說堡主清晨在終南半山發了點利市,有這回事吧?」

  秦羽烈不禁心頭暗驚,沉叱道:「秦某又非綠林宵小強梁,發什麼利市?」

  此時正好堂倌為醜老人送來酒菜。雖然這傢伙一身髒兮兮的,堂倌卻不敢怠慢他。

  在這條路上作買賣,也見過點世面,一搭眼就知道這個老傢伙不好纏,酒菜上慢了准挨駡。

  待堂倌退下後,醜者人伸出一根指頭,在桌上淩空劃了一圈,笑問道:「這點酒菜,由堡主如何?」

  秦羽烈倒不是吝嗇之人,這幾個酒菜錢他還沒有放在眼裡。

  但他卻不甘心付帳。代那醜老人付了賬。好像有點怕他的樣子。

  秦羽烈方待奚落對方幾句,那醜老人又開口說道:「堡主不必遲疑,老頭兒我要奉告一件機密大事。保證你這幾個酒錢花得合算。」

  秦羽烈心頭大動,因為他于仲秋之夜就已發覺這個醜老傢伙胸羅萬機,他的舉手投足,一言一笑,都是暗中在作「文章」。

  因此,秦羽烈淡淡一笑,道:「這倒使得,不過我要聽聽……」

  不待秦羽烈說完。醜老人就揚聲道:「喂!店家,老頭兒我的酒菜錢,一併算在這位客官的賬上。聽見了沒有?」

  店家正在擔心這個髒兮兮的老頭子是否付得出錢,聽見如此一說。忙不迭地答應。

  歐陽玉紋一味低著頭啃著卷餅,喝小米粥,對她師父的言行全不去注意。

  秦羽烈冷笑道:「尊駕好像怕秦某反悔似地……」語氣一頓,接道:「秦某在這裡洗耳恭聽了。」

  醜老人的神態已不像方才那樣急迫,喝了一大口酒,又往嘴裡塞了一大塊牛肉,這才慢條斯理地道:「堡主你真是精明一世,糊塗一時。」

  秦羽烈艴然不悅。道:「這就是尊駕用來換酒的兩句話嗎?」

  醜老人手中的筷子在桌面上敲了一敲,道:「且聽下文……」語氣一頓,接道:「為了那毫無用處的破劍,犧牲了五名上選武士,太不值得了!」

  秦羽烈不禁大吃一驚,望了公孫彤一眼,他也是面露駭色。

  不管醜老人說話的目的何在,單是他提到犧牲五名武士那一點,就足以令秦羽烈大驚失色了。

  秦羽烈真不知該如何答覆,予以否認,會被對方看成鼠輩,承認,又不知會引起何種後果。

  想了一想,只得模棱地道:「那是秦某人的事,毋庸尊駕操心。」

  醜老人哈哈一笑道:「本來老頭兒我可以不必說下去了。不過,為了這些酒菜,吃在老頭兒我肚內受用起見。所謂機密大事。我還是要奉告堡主一聲。你手中的那把劍並不是你想得的那一把。」

  秦羽烈幾乎坐不住了,他真恨不得插翅飛回堡去,用那方玉珮來驗看這把鐵劍,可是,他也明白在這個醜傢伙面前一點聲色都顯露不得,對他的每一句話都得小心應付才是。

  一念及此,立即反問道:「尊駕專程自後追來,就是為了告訴秦某這一句話嗎?」

  醜老人哈哈大笑。道:「老頭兒卻無此雅興,不過,素知堡主是個豪客,因此老頭兒我才不辭辛苦地趕來,以此機密換點酒菜解解饞。」

  秦羽烈冷笑道:「依秦某看來,你這幾句話還不值半分錢。」

  醜老人嚷道:「噯,堡主這麼說,可就太不近人情了……」語氣一頓。壓低了聲音接道:「堡主甘冒中毒之險,在冷如霜手中奪得此劍,總不希望得一把毫無價值的破劍,對不對?」

  秦羽烈故意輕描淡寫地道:「任何一把劍對秦某都無價值可言,只是因為冷者魔為劫此劍,曾殺死『八鳳園』主人司馬夫人的手下十餘人,『八鳳園』和『祥雲堡』交情不惡,憑此一點秦某就該代表司馬夫人出頭討回這把劍。何況冷老魔又是人人得而誅之的邪惡之徒。至於是不是原來那一把,已超出秦某能力範圍以外。只要秦某已經盡心盡力就算對武林中有所交代了。」

  秦羽烈不愧辯才滔滔,竟然說出了如此一大篇堂堂正正的道理來。

  醜老人哈哈大笑,道:「秦堡主實在了不起,武能『八抓』,文善辯才。不過,老頭兒我既然吃喝了秦堡主花錢的酒菜,心中的話不說完就會覺得不舒服……」語氣一頓,接道:「首先殺人劫劍的是曉月山莊之人,僅僅一刻工夫,鐵劍易主,曉月山莊之人被水月山莊之人所殺。十個時辰以後,鐵劍又到了醉月山莊,自然水月山莊之人也遭到了被殺的命運。鐵劍在醉月山莊人手之中尚未抓熱。『八鳳園』的人又趕到了。真所謂『螳螂鋪蟬,黃雀在後』,冷如霜又殺光了『八鳳園』的人馬,而奪得鐵劍。溯本追源,堡主若說是為那一家屈死的村夫報仇雪恨,這話還說過去。若說的是代『八鳳園』司馬夫人討回此劍,這話就太不近情理了,水月,醉月三大山莊被殺之人又當如何呢?而且這三大山莊的主人與貴堡交情也不淺啊!」

  這一番話不但使秦羽烈無以回駁,而且也使他萬分吃驚,因為其中許多情節他根本還不知道。

  但他此刻非得回駁醜老人不可,否則就等於自己虧理了。

  秦羽烈想了一想。反問道:「尊駕所說的話,有證據嗎?」

  醜老人搖搖頭,道:「堡主不必扯到題外……」語氣一頓,接道:「堡主早晨在冷如霜手裡得到的這把鐵劍,就是曉月山莊之人最先在那村大家中得到的那一把,一夜之間雖然數度易手,但是井未被人掉包換去。不過,這可不是堡主心目中嚮往已久的那把劍。」

  醜老人大笑道:「只要堡主認為這點酒菜錢花得上算就行。」

  秦羽烈道:「不過,你要是信口胡說。三大山莊以及『八鳳園』的主人會向你質問的。」

  醜老人道:「仲秋之夜,老頭兒我就曾說過,雖然老頭兒我愛白吃白喝。卻不愛說白話,只要他們敢來問,老頭兒就會拿出證據來。」

  秦羽烈站起來一點頭,道:「那就行了……」

  案羽烈一頓。就要召喚店家算帳。

  醜老人低叱一聲,道:「堡主且慢算帳……」說著,拿起他的酒葫蘆搖了搖,道:「堡主可願意再加五斤,讓老頭兒我將空的葫蘆裝滿。」

  秦羽烈怔了一怔,問道:「莫非又有什麼機密話見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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