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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三


  一癡大師冷冷說道:「金刀門不知在何處找到這一個瘋癡人物,胡言亂語,辱及本座,如不立時把他置於死地,我少林還有何顏在江湖上立足?」

  四戒大師接道:「方丈之意,我老衲同一心意。」

  一癡大師嚴聲喝道:「住口,本座以少林掌門身份,不許你再插手多管閒事。」

  四戒大師合掌說道:「方丈息怒,老衲還有下情奉稟。」

  一癡大師道:「你雖是長老身份,也不能這般藐視本座。」

  語聲微頓,高聲說道:「戒恃院執法何在?」

  只聽兩聲:「弟子在此」,兩個面目嚴肅的中年僧侶,大步行了出來,抱拳說道:「敬候方丈令諭。」

  一癡大師冷冷說道:「寺中長老四戒,對本座不敬,犯了我少林清規,立刻押往戒恃院去,聽候發落。」

  兩個中年的僧侶,年齡相若,同時穿著灰色的僧袍,緩緩走到四戒大師身側,各掌一禮,說道:「掌門的法諭,長老已經聽到了?」

  四戒大師道:「聽到了。」

  左面一僧道:「寺中法規森嚴,長老請隨弟子,到戒恃院中去吧!」

  四戒大師輕輕吸息一聲,道:「老衲死不足惜,只是四方師兄的沉冤,只怕是永遠無昭雪之日了。」

  語聲微微一頓,突然提高了聲音說道:「老衲乃寺中長老身份,掌門人不經長老會議,只怕還無法把老衲送入戒恃院中。」

  一癡大師冷冷說道:「你要抗拒掌門法諭?」

  四戒大師道:「我少林寺中法規森嚴,老衲豈有不知之理,正因為要按寺中規戒行事,老衲才不甘受掌門之命。」

  一癡大師道:「師叔可知掌門方丈的權威麼?」

  四戒大師道:「老衲豈有不知之理。」

  一癡大師道:「我少林門規之中,明定掌門人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威,領導全寺僧侶。師叔如是硬要強詞奪理,那是強逼本座請出綠玉佛杖了?」

  四戒大師呆了,默然不言。原來那少林寺的綠玉佛杖,乃寺中最高權威之徵,不論何人,都不能和那綠玉佛杖拒抗,在綠玉杖之下,只有挺受佛杖碎頂,不論何等身份,也是不能違命。

  但聞一癡大師喝道:「戒恃院執法弟子聽命,如若四戒不肯受命就法,本座當請出綠玉佛杖以懲叛徒。」

  兩個中年僧侶,既不敢有違掌門之命,又不敢對那四戒大師無禮,齊齊躬身說道:「掌門法諭,森嚴無比,長老如是不肯就法受縛,弟子等只好退而覆命了。」

  站在大殿門口的四律大師,突然接口說道:「我寺數百年來,掌門法諭從來是無人不遵,師兄乃寺中最受人敬重的長老,為何要破此例,不如受命就縛,先在戒恃院中小息,縱然師兄確有冤枉,亦不妨等到長老會中,再行早辨。」

  四戒大師臉色忽青忽白了一陣,緩緩伸出雙手,道:「好!你們在老衲身上加上刑具吧!」

  左少白冷眼旁觀,看那四戒大師受縛之情,顯然內心中經過了一陣劇烈的搏鬥之後,才舉起雙手就縛。心中暗暗忖道:這四戒大師滿懷正義,眼看就要揭開我左家含冤真相,竟被少林法規所制,送往戒恃院中,少林門規如此森嚴,寺中僧侶縱然對那白馬山的往事,確有所疑,但也不敢多管閒事了,我左少白既不受少林門規束縛,何不先救了四戒大師。心念一轉,舉步向前行去。

  萬良一直在留心左少白的舉動,他經驗廣博,心知此刻正處在九死一生之境,不得少許的行動,只要一步失錯,決難生離少林寺中,眼看左少白舉步而行,心知他要出手干涉,急急伸手,攔住了左少白,低聲說道:「不可造次,江湖上最為忌恨他人干預本門中事,你如出面一管,必將激起少林僧侶的眾怒。」

  左少白知他經驗豐富,所言不虛,只得停下身來,不再多管,眼看著兩個身著灰袍的中年僧侶,從懷中摸出一根黃色絲繩,綑住了四戒大師雙手,帶離大殿而去。

  一癡大師兩道炯炯的目光,不停在閒雲大師和左少白臉上打量,似是對兩人漠視四戒大師束手就縛一事,甚感失望。

  范雪儀緊握著姊姊左手,把殿中一切變化,盡都告訴了姊姊。

  范雪君神態冷靜,直待四戒大師被押出大殿之後,才緩緩說道:「大師把貴寺中長老,押出大殿,可是為了認真的追究煙雲峰上的往事麼?」

  一癡大師道:「女施主是想干預我少林門中事麼?」

  范雪君道:「大約你心中很想我們出手干預,你就好藉故說出一個堂而皇之理由,說我們犯了江湖大忌,干涉你們少林門派家門中事,對麼?」

  一癡大師被范雪君幾句話,揭露了心中之密,不禁臉上一熱,故作鎮靜的說道:「女施主出口就指辱本座,不知是何用心?」

  范雪君道:「大師不應處處尋找反臉動手藉口,我們此來之意,主要是告訴貴寺,那四方大師在煙雲峰遇害之事,是早已經過了他人周密計畫的陰謀,這陰謀,不但關係那四方大師的含冤不白,而且還和整個的武林大局,都有著存亡的關係,白鶴門的左鑒白,只不過是一個被嫁禍移害的代罪羔羊。」

  她語氣突轉和緩,侃侃而言,只聽得大殿群僧,大都為之怦然心動。

  一癡大師正在忖思措詞,還未來得及開口,范雪君又搶先說道:「需知一個人,在數十年生命過程中誰也難免造成過失,但如能知罪悔過,痛改前非,仍然不失完人,最低也是英雄本色,大師請三思賤妾之言。」

  一癡大師如同鋒錐刺心一般,臉上白一陣,紅一陣,長久之後,才怒聲喝道:「女施主,胡說些什麼,本座一句也聽不懂。」

  范雪君冷肅的說道:「你們佛門中有一句醒世格言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大師能得接掌少林門戶,足見那四方大師生前對大師的重視了,如今他含冤不白,生死下落不明,大師以少林掌門之位,也該追查個水落石出才是。」

  這幾句大義凜然之言中,含蘊至情至理,只聽得大殿中少林僧侶,個個心折情動,一些守正不阿的少林僧侶,不但內心對掌門方丈,動了懷疑,而且形諸神色之間,垂下頭去,暗誦佛號。一陣低沉,但卻充滿悲痛的佛號聲,由數十個僧侶低吟,合匯而成,如聞梵歌,發人深省。

  一癡大師目光環掃了一眼,已覺出殿中群僧,已有甚多為閒雲大師及范雪君言詞所動,雖然格於少林森嚴法規,不敢多口,但內心不平之氣,已然形之於外。

  這一癡大師。果然不愧為一代掌門之才,默查過形勢之後,立時神情一變,長吸一聲,道:「女施主當真言出衷誠麼?」

  范雪君心中暗自罵道:好一個狡猾之徒,當下高聲說道:「白鶴門全堡數百人,遭屠一事,名義上似是已為那四派掌門之人,報了大仇,但有識之士,心中早就有了懷疑,只因此事牽扯過大,都不願惹火上身而已,是以心中雖有所知,但卻不敢出口。」

  聲音突轉冷厲,道:「難道大師心中,就毫無懷疑之感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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