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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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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尼點點頭道:「你師父比我早入恩師門下一年,但因奉命行道江湖,所以只在恩師身邊呆了十年,我雖入門較晚,卻一直侍奉恩師身邊,直到他老人家仙去……」忽然低聲一歎道:「十四年耳提面命,諄諄教誨的師恩,真比大海還深,可惜未容我等報答,恩師就已撒手而去,今日思及,真是罪孽深重,無以自安。」 方雪宜聽得心中大是驚凜,師叔這話,幾乎等於在數說自己,如果自己不爭氣,那可真是萬死也難以補償師恩于萬一了。 神尼這時語音頓了一頓,又看了師父遺像一眼,道:「你師父的才智,雖也算得千中選一,當代難求的人材,但要想盡傳師祖衣缽,至少還差了四五成。」 方雪宜心想,師父果然也是這麼說,當下答道:「師父告訴弟子,他老人家也只學會了師祖武功的十之五六——」 神尼哼一聲,道:「總算他雖然得了劍神雅譽,還沒有忘記自己究竟有多少能耐,孩子,不是我有心在體面前說你那師父的過錯,他那種迂腐的作法,我就一直覺得他終必自蒙其害。」 論到長者的是非,方雪宜自是不便插言。 神尼皺了皺眉頭,沉吟了一會兒,才接道:「他以中駟之才,處處行事,都要學著你師祖一般,孤介耿直,遇事寧折不屈而獨行其是,一心想憑個人的能力,挽回狂瀾殺劫,不知縱有小成,卻難彌大禍,雖然有他一日,可使江湖魔頭壓伏于一時,但天長日久,他就變成了敵暗我明的劣勢,一旦自己力有不逮之時,江湖上就更鬧得不可收拾了。」 方雪宜道:「師叔說的甚是,師父要弟子重行拜師大禮之時,就曾對弟子說過這一番話。」 神尼冷笑道:「他到底還有自知之明。」話音一頓,竟是長長一歎道:「師兄啊,你既然能有今日之明,為何偏要鑄下那惜日之錯呢?」 突然淚水汪汪,擠滿了神尼雙目,方雪宜連忙低下頭去,不敢讓神尼覺出自己在暗中窺她傷心的情景。 默默良久,神尼才輕咳了一聲道:「孩子,你師父的遺體呢?」 方雪宜道:「師父似是早知自己病入膏肓,在那邛崍山的茅舍之中,先行準備了一座冰窖,弟子已遵師父遺命,他老人家的法體,放在冰窖之中,數十年中,大約不會損壞。」 神尼點頭道:「很好,孩子,你做得很好。」方雪宜暗道:這只是師父的遺愈,師叔為何竟然要誇讚我? 他正在不解,神尼已然問道:「孩子,你師父身後還留下什麼遺物沒有?」 方雪宜想了一想,搖頭道:「那茅舍之中,毫無貴重物品,師父所用的佩劍,已然交給弟子帶來了。」 神尼略一沉吟道:「你再想想看,是不是還有什麼你沒注意的事物?」 方雪宜當真用心地想了半晌,笑道:「師父養有一雙鸚鵡和一隻巨猿,但弟子除了在上山之時,蒙這一禽一猿接引,見過一次之外,此後三年零六個月,都沒有見過它們,不知這算不算是師從的遺物?」 神尼笑道:「自是算得……不過……我怕你還忘了些什麼沒有想得起來吧!」 方雪宜此刻業已覺出,師叔對師父身後留下之物甚是注意,知道必有原因,但師叔不說出來,他當然不便過問,只是恭敬的應道:「弟子初經大變,容或有些記憶不清,師叔如是有暇,弟子自當為師叔帶路,到師父隱居之處查看一下……」 神尼笑道:「別那麼忙,我遲早一定要去一趟的,而且……」似是想起什麼大事,話音二頓,目光電射方雪宜臉上,接道:「孩子,你說你師父是病死的嗎?」 方雪宜道:「師父乃是病死的。」 神尼道:「而且病了很久。」 方雪宜道:「師父自己說已有二十年之久。」 神尼搖頭道:「奇怪啊!這怎麼可能?」 方雪宜道:「師叔,弟子這三年多來,確是天天瞧到師父吃藥……」 神尼微微一笑道:「孩子,你師父精通歧黃,活人無數,他怎會治不了自己的病呢?」 方雪宜聞言一怔,道:「是啊,這是為了什麼?」 神尼目光一轉,喝道:「你師父告訴你,他得的是什麼病嗎?」 方雪宜搖頭道:「沒有。」 神尼道:「他是怎麼說的。」 方雪宜道:「師父每次提到此事,只是說這乃是一種不治之疾,從來不曾多談。」 神尼沉吟道:「孩子,你師父病勢發作之時,是何等症狀,你見過嗎?」 方雪宜道:「弟子見過。」他想了一想,接道:「如不是師父病勢突發,暈倒在地上被我那大娘發現,逼我大伯悉心醫治,救醒了師父,弟子只怕也不可能有今日這等造化。」 神尼道:「這麼說來,你師父病發作之時,情形是很嚴重的了?」 方雪宜道:「確是十分危險。」 神尼忽然仰頭默然不語,臉上的神色冰冷,頗似正在思索著什麼疑難之事。 方雪宜靜靜地垂手肅立二旁,不但不敢說話,連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打擾了神尼師叔的思緒。 約莫過了盞茶之久,神尼才長長一歎道:「孩子,你師父的死因,我已想到一點頭緒,只是……」神尼話音頓了一頓,竟然口中喃喃如同自語般接道:「師兄啊!你這麼多可能致死之因,叫我怎能確定呢?」 方雪宜聽的心頭狂震,暗道:師父難道不是因病致命死的嗎?他心中疑念雖起,但卻不敢隨便答話。 金頂神尼語音低沉地喟歎良久,突然目光一轉,向方雪宜道:「孩子,你師父的死因,如照貧尼推斷,至少有五種以上可能,貧尼未曾察看他的遺體之前,實是難下定論。」 方雪宜心中一動,恭聲應道:「師叔是否打算去一趟邛崍山?」 金頂神尼道:「要想查出你師父致死之由,貧尼自是要去一趟的了。」 方雪宜喜道:「師叔幾時動身?」 神尼搖頭道:「不忙,等你把師祖留下來的劍道習就,貧尼再去下遲……」 方雪宜有些失望地道:「師叔,師父如是被人所害,身為弟子而尚不得知,豈非是有如禽獸一般嗎?」 神尼微一沉吟,道:「念在你這一片孝心,貧尼應該成全於你。」 方雪宜長長一揖道:「多謝師叔恩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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