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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若果真是位年輕的盲和尚所為,無我和尚實在嫌疑最大。

  因為據他所知,年輕僧人雙目盡盲者不多,而又能連殺四名道人,必定身手高不可測,當今之世,除了無我和尚,又有何人?

  他雖未見司馬駿出家後的武功,但據楊海濤所說他數日前為解救司馬山莊災難斷去白君天一手之事,便不難想見他現在的武功如何了。

  但他卻思解不透無我和尚為何要做出這樣殘害無辜的事?縱然那四名武當弟子曾惹著他,也不該下此毒手。

  白羽道長似乎已看出常玉嵐估想些什麼,又補充說:「常令主,據本觀生還的那名弟子報稱,他們並未惹著對方,反而是對方故意找岔,把他們五人引到一處僻靜所在下手的。」

  「說起來本觀這五名弟子武功都不弱,但對方身手之高,實所罕見,能有一人生還,也算僥天之幸了。」

  明心大師心存仁厚,一向最為明理,並不推諉責任,接下去說道:「據老衲所料,小徒無我,的確嫌疑甚大,他的武功,在本寺後輩弟子中,無人可及。」

  「其實這十年來,老衲並未另外授他武功,全是他憑著原有根底,再加苦練而成,說來慚愧,他的一身武學,原是得自司馬長風,較之司馬長風,老衲實是望塵莫及,若再授他武功,那反而畫蛇添足了。」

  他語氣略歇,再繼續說道:「所以,當白羽道長找到本寺,老衲自感難以推卸責任,便決定陪他到貴莊一行。」

  常玉嵐一皺眉頭道:「莫非兩位認為常某知道無我師父的下落?」

  明心大師道:「常令主千萬別多心,只因無我這十年來,曾有意無意間透露過他有兩件事念念不忘,一件是到回疆和當年的沙王子沙無赦見上一面,一件便是再來司馬山莊拜訪常令主。」

  常玉嵐籲口氣道:「實不相瞞二位,常某在前些天曾在合肥逍遙津遭人暗算,多虧無我師父在官渡相救,數日前捨下也有人前來尋釁,也是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才化解一場大難……」

  明心大師打斷未完之言,道:「這樣說他果然到貴莊來了?常令主和他見面後總該得知一些端倪?」

  常玉嵐苦笑道:「也許兩位不信,無我師父在官渡相救常某時,常某正在昏迷不醒,以後路過本莊施以援手,常某又尚未回來,兩次竟然都不曾謀面。」

  白羽道長道:「常令主在合肥遭人暗算,在官渡被司馬少莊主相救,這路線正是敝觀五名弟子所要經過的,看來殺害敝觀四名弟子之人,越發可以斷定是司馬少莊主了。」

  明心大師雙手合十道:「道長所料不差,老衲早已說過,絕不推卸責任。」

  他頓了一頓,忽然神色一變,道:「常令主方才說在合肥逍遙津遭人暗算,當今武林,不知有誰竟與司馬山莊為敵?」

  常玉嵐道:「此人乃是個年輕女子,名叫阮溫玉,人稱飛天銀狐,據她自己說,是從雲貴八貢山來的,至於為何與常某過不去,常某目前還不便明言,總之,這實在是件莫須有的事。」

  明心大師仰起臉來,想了想道:「雲貴八貢山姓阮的,老衲還不曾聽說過。」

  他望了白羽道長一眼,道:「貴觀離雲貴較近,不知有否耳聞?」

  白羽道長思索了一陣,搖頭道:「貧道也不曾聽說過。」

  明心大師再望向常玉嵐:「那麼數日前來賢莊尋釁的又是什麼人呢?」

  常玉嵐道:「據事後莊上的人描述,很可能是『塞外三凶』,這三人常某在逍遙津曾見過。」

  「『塞外三凶』?」明心大師臉色一變:「這三人老衲也聽說過近日已由塞外進入中原,而且他們都是骷髏會,骷髏會銷聲匿跡多年,莫非又已死灰復燃?」

  常玉嵐道:「很有可能。」

  明心大師神色沉重,歎口氣道:「常令主十年來無疑已是中原武林領袖,江湖同道及八大門派莫不以司馬山莊馬首是瞻。」

  「如今竟有人找上常令主的岔,看來中原武林,很可能又有一場劫難了,常令主不可不防。」

  「常某幾天來也正為這件事煩心。」

  明心大師黯然一歎道:「萬一司馬山莊有什麼風吹草動,老衲和白羽道長,義不容辭,必定大力相助,目前的事,還是盡速找到無我要緊。」

  常玉嵐道:「常某蒙他兩次相救,寸恩未報,這幾天也正派人在開封附近尋訪,可惜並未找到,若老禪師和白羽道長找到他,不知要如何處置?」

  白羽道長心知這問題明心大師很難答覆,為免傷了少林武當兩家和氣,忙搶著說道:「自然應該先查明真相,若萬一真是司馬少莊主所為,也應由明心掌門按門規制裁,貧道怎敢徑行決定。」

  常玉嵐望向明心大師,面現懇求之色道:「老禪師,司馬長風當年雖罪孽深重,但他終究只此一子,佛門慈悲,不宜絕了司馬之後。」

  明心大師誦了一聲佛號道:「敝門之事,常令主最好不要過問,老衲自有斟酌,但也總要對白羽道長有所交代。」

  當日,常玉嵐在司馬山莊設素席款待明心大師和白羽道長,直到天晚,兩人才告辭而去。

  莫愁湖的夜,淡月疏星。

  清風徐來,水波不興。

  遠處,吟嘯閣的影子,靜靜的映在水上,像是一個黑衫的舞者,隨著水波搖曳生姿。

  夜湖,是寧靜幽美的。

  金陵世家後園煙雨樓的輝煌燈火,為湖面帶來燦爛金波。

  多年不曾返回金陵老家的常玉嵐,難免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常玉嵐在明心大師和白羽道長走後的次日,便由開封啟程返回金陵。

  本來,他準備要藍秀也隨同返家向公婆請安,但司馬山莊正在多事之秋,為防萬一,只有讓她和陶林留下。

  又因在路上遇到了幾位相識的武林人物,多耽誤了一些時刻,不免晚到了幾天。

  此刻,已將入更,他正到達家門門首。

  守門人認出是三公子,早有人飛也似的進內通報。

  常玉嵐不免和遇見的下人們多談了幾句,等進入儀門時,常福已慌慌張張的迎了出來,道:「三少爺,老太爺吩咐下來,先請你在外院東廂房稍等會兒,然後再派人招呼您進去。」

  常玉嵐不由弄得一頭露水,自己多年來未回家,為何一回來反而不准立即進內索見,事情實在大違常理。

  但既老太爺吩咐下來,只好悶在心裡,不便多問。

  足足過了頓飯工夫,常福才又回來道:「老太爺在內室起居間等候三少爺,你就隨小的來吧!」

  常玉嵐總算放下心頭一塊石頭。

  老太爺常世倫是住在第三進敞廳的正室,寢室外面的起居間,也十分寬敞,等於一間中型客廳。

  他除了經常在此靜坐之外,凡是和家人商議事情,以及接待至親好友,也多半在這裡。

  常玉嵐一跨進門去,就覺出氣氛有些不對,只見老太爺常世倫和常老夫人居中而坐,臉上不帶半點表情。

  在兩位老人家的左首,站立著常玉嵐的大哥常玉峰。

  右首則是大嫂王氏和業已守寡十年的二嫂林氏。

  這三人也都面孔冷冷的,像罩上一層寒霜。

  常玉嵐無暇多想,慌忙三步並做兩步,走上前去,拜倒在地,激動不已的叫道:「孩兒叩請爹娘萬福金安。」

  常世倫看也沒看常玉嵐一眼,卻向門外揮揮手道:「常福,你出去,注意不准有人在這附近走動。」

  常福顯然也弄不清是怎麼回事,怔怔地應了一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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