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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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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無心微微一笑,道:「可是,老夫人可曾想過,你那重孫寧願流浪江湖,而不返回南宮世家,那是什麼緣故?」 南宮夫人臉上的肌肉一陣顫動,冷笑幾聲,道:「南宮毅對你講過什麼,你乾乾脆脆的講出來吧,與老身勾心鬥角,你還太嫩了。」 任無心含笑說道,「那南宮毅乃是豪俠之士,無論如何,老夫人的隱私,他是不會親口揭發的。」 南宮夫人冷笑道:「諒他不敢。」 任無心哂然道:「但是他敢背叛南宮世家,公然與老夫人作對。」 南宮夫人漠然道:「子孫不肖,乃是家門不幸,與外人有何關係?」 任無心突然放聲一笑,道:「老夫人,由此一事,在下得了三點結論,但不知對是不對?」 南宮夫人容色聳動,道:「那三點結論?」 任無心暗暗忖道:今日身處絕境,我揭穿這老女人的隱私,要不是她死、那就是我亡了。只聽南宮夫人陰沉沉說道:「那三點結論?爽快一點講吧!」心情之激動,流露無遺。 任無心輕輕咳嗽一聲,道:「第一,依在下判斷,南宮家的數代子孫,並非老夫人的骨血。」 南宮夫人身子猛地一震,枴杖一頓,厲聲喝道:「第二呢?」 任無心冷笑道:「南宮世家的數代子孫,並非死在外人手上,而是老夫人親手所謀害。」這幾句話恍若晴空霹靂,南宮夫人、田秀鈴兩人同是心神大震,剎那間,慘然色變。 南宮夫人滿臉厲容,手指著任無心道:「你講,第三又是什麼?」 任無心功凝雙掌,全神戒備,口中緩緩說道:「第三點最為簡單,老夫人與整個武林為敵,造下這浩大的殺劫,並非為了替子孫報仇,而是另有用意。」 南宮夫人厲聲道:「什麼用意?」 任無心微微一笑,道:「這就是在下要向老夫人請教的了。」 田秀鈴聽了這一番話,驚得目瞪口呆,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她也是聰明伶俐之人,眼看著南宮夫人那猙獰的面容,好似任無心的每一句話都是一柄利劍,直刺在南宮夫人的心頭,南宮夫人早已認了這一切,其中再無可疑之處了。忽見南宮夫人仰天一陣狂笑,石壁回音,那尖厲刺耳的笑聲滿室激盪,聽去撕裂人心,恐怖已極! 田秀鈴突然奔到任無心身後,嬌軀顫抖,囁嚅道:「心哥,咱們走。」 任無心莞爾一笑,道:「咱們不知門戶何在,縱然知道,老夫人若不放行,也是無法走脫。」 只聽南宮夫人陰森森一笑,道:「任無心,老身不得不佩服你的聰明才智,你且說說,你怎能得出這三點結論的?」 任無心道:「如此講來,老夫人是承認在下的話了?」 南宮夫人緩緩將頭一點,道:「老身完全承認。」 任無心突然長長嘆息一聲,沉重地道:「老夫人,當初在下也信以為真,以為南宮世家的數代子孫,確是被不肖之徒所謀害,眼看武林中殺劫將起,心想若要消弭這場浩劫,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出謀害南宮子孫的兇手,若能抓住那批兇手,交給老夫人處置,則老夫人心中的怨恨即可平息,造劫江湖就失去借口了。」 南宮夫人獰笑一聲,譏哂道:「天降你任無心,倒是蒼生之福。」 任無心搖頭一笑,緩緩說道:「可是在下找來找去,找不出兇手,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兇手是誰。」語音微微一頓,接道:「老夫人何不自己想想,萬今天下,有那一門、那一派、那一幫會、那一個人有膽量謀害南宮世家的子孫,縱然有人膽大包天,敢於謀害南宮世家的人,他又那裡有恁大的本領?」 南宮夫人傲然一笑,道:「你任無心若是不敢,旁人大概更不敢了。」 任無心沉聲道:「這也還在其次,依情理而論,縱然有人謀害了老夫人的兒子、孫子,以老夫人之能,豈有再蹈覆轍,連重孫、曾孫也保不住的道理?」 南宮夫人先一怔,繼而縱聲狂笑,道:「這倒是一個天大的破綻,可惜數十年來,只有你任無心一人看出,嘿嘿!換了旁人,縱然感到可疑,也決然不敢相信。」 田秀鈴聽到此處,渾身一陣冰涼。眼看南宮夫人那猙獰恐怖,凶神惡煞的面容,真駭得心搖神顫,頭暈目眩,嬌軀一軟,昏倒過去。任無心雙手一抄,托起田秀鈴的身子,走到一旁,將她置在一塊棺蓋之上躺著,然後走了回來。 任無心道:「開始時,在下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後來打聽到南宮世家的數代子孫,都是在出門遠行之時,遭人謀害,死在外面,在下心想,彼等何以要孤身遠行,那行蹤若是公開,則遭人謀害之事勢必轟傳江湖,那行蹤若是秘密,何以又會被人知悉?老夫人的子孫兩代已遭仇家謀害,何以讓重孫、曾孫孤身遠行,豈非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嗎?」 南宮夫人嘿嘿一笑,自我解嘲地道:「你見事深刻,鞭辟入裡,老身活了偌大的年紀,尚未見過比你更聰明的人。」 任無心淡淡一笑,接道:「其後,在赴死谷途中,在下遇上了南宮毅,心中突然動疑。」 南宮夫人強笑道:「疑在那裡?」 任無心道:「在下暗想,那位南宮前輩為何流落在外,忍令堂上的祖母傷心,閨中的愛妻斷腸,這是過於違反常情了。」 南宮夫人道:「是啊,那孩子早該歸家的,也省得咱們終日以淚洗面,過這生不如死的日子。」 任無心暗暗忖道:這老婆子,講到此處,她還能說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話,當真狡猾得可以。忖念中,突然感到眼前這老嫗如毒蛇猛獸,是自己生平所遇最為恐怖的人,不禁心頭一寒,渾身冒起了雞皮疙瘩。 南宮夫人突然邁上兩步,冷冷說道:「任無心,你還有話講嗎?」 任無心心頭惴惴,想到動手一搏,實在毫無把握,不覺起了一個拖延時光的念頭,緩緩說道:「在下根據以上種種,判定南宮子孫乃是老夫人所謀害,但想虎毒不食子,南宮子孫縱或不肖不孝,也無加害之理,更不至假手外人,唯一可能,就是那些人皆非老夫人的親骨血。」 南宮夫人將手一搖,接口說道:「你講得全對,不必再往下講了。」 任無心劍眉聳動,道:「老夫人必得將話解析清楚,否則的話,祇怕我任無心難以就範。」 南宮夫人哂然道:「老身不信。」枴杖一揚,做勢擊去。突然心意一改,嘿嘿一陣獰笑,接道:「好吧,老身的恨憾,淤積心頭數十年之久,如骨鯁在喉,也想吐露一下,散一散胸頭的悶氣。」說到此處,突然悠悠一嘆,那沉重的嘆息之聲,恍惚發自九幽地府,聽入耳內,令人心旌搖搖,毛骨悚然。 田秀鈴剛剛甦醒,悄然走了過來,忽然心頭一寒,重又退了開去。只聽南宮夫人沉聲道:「任無心,死谷二奇,那是不用我解說的了。」 任無心雙眉一揚,道:「那是在下的兩位恩師。」 南宮夫人道:「哼!兩位恩師?你也太不要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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