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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來自京城,氣派非凡,他雖然沒有說出來做的是甚麼事,但看樣子,官職不會太小。

  明月沒有再多問,轉身向後奔去。

  蕭飛燕回到了王俊身側,垂手肅立,微微低首,一副恭敬、畏懼的神情。

  但她口中卻低聲說道:「大哥,你好大的官氣啊,連我也有些被你鎮住了。」

  大概是此地離京城太遠,聽到京裡來的人,先有三分敬意。

  明月去不多久,已然快步奔了回來,道:「大人,敝觀主在靜室候駕。」

  王俊一揮手,道:「有勞道長帶路。」

  穿越過兩重殿房,到了一座花木扶疏的靜室前面。

  一個胸垂銀髯、木簪椎發的青袍道人,早已在室外等候。

  王俊遠遠的打量那道人一眼,童顏鶴髮,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之氣。

  白髯道人急走前了兩步,稽首一禮,道:「清風道觀住持恭迎王大人。」

  王俊也還了一禮,道:「有勞鶴駕,觀主的仙號是……」

  白髯道人道:「貧道清風。」

  王俊道:「好!清風隱士心。」

  清風觀主微笑道:「玄門京中客,大人請。」

  王俊心中暗道:「這道人談吐不俗,果然是一位世外高人。」

  心中轉念,人卻舉步踏入靜室。

  靜室不大,但卻窗明几淨,纖塵不染,室中放著一張松木長案,五張籐椅,除了一張主位之外,四張都擺在客位上。

  清風觀主肅容入座後,一個清秀道童立刻獻上香茗,悄然退出。

  明月把客人送到靜室後,立刻轉頭回去。

  蕭飛燕未退出靜室,卻垂手站在王俊的身後。

  清風觀主目光一掠王俊,道:「荒野道觀,小室迎貴賓,大人莫要見笑。」

  王俊道:「室雅何需大,有麝自然香,道長太客氣了。」

  清風觀主道:「大人是偶而遊蹤至此,還是有意隨喜而來。」

  王俊道:「清風道觀香火鼎盛,下官慕名而來。」

  下官兩個字,用得是畫龍點睛,隱隱約約透露出了自己的身份。

  清風觀主本來還想問問王俊在京城中哪一部理事,但聽到了下官兩個字,反使他不好再開口。

  琵琶半移門半啟,何必再問客身份,那豈不是顯得太俗氣了。

  清風觀主不是俗人,立刻轉個話題,道:「大人一路走來,定然見到了不少民間疾苦,此番回京,當有佳本上奏,蒼生有福了。」

  他太聰明了,聞弦歌即知雅意,倒省了王俊一番措詞心機。

  王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笑一笑,道:「觀主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仍然關心民間疾苦事,好叫下……」下字拖得很長,但卻改了口,接道:「好叫學生感佩。」

  清風觀主道:「大人過獎了。」語聲一頓,接道:「大人對清風道觀可有甚麼指教之處?」

  王俊道:「學生未入觀前,曾四下觀賞了一陣,但覺人山人海,足見香火之盛,不過,學生無意間聽到了一句閑言。」

  清風觀主怔了怔道:「甚麼閑言?」

  王俊又喝了一口茶,笑道:「聽說,今日之中,會有貴客蒞臨貴觀。」

  清風觀主道:「想是指大人而言了。」

  王俊搖搖頭,道:「非也,就學生聽到之言,似乎是四君子要到貴觀進香。」

  清風觀主哦了一聲,但卻未立刻回答王俊的話,兩道目光盯注在王俊的臉上。

  壬俊只覺他目光如閃電,直透內腑,不禁心中一動,暗道:「好厲害的眼神,目光如劍,大概就是這個情景了,看來這老道士也是武林中的高手了。」

  心中念轉,表面卻儘量保持平靜,絲毫不動聲色,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

  清風觀主目中神芒斂收,笑一笑,道:「大人聽到何人所言?」

  王俊道:「一個香客,學生未問他的姓名,如能再見他之面時,學生定可認出來。」

  清風觀主道:「哦?」

  王俊道:「觀主對此事,似是有訝異之感,莫非個中還有甚麼隱情嗎?」

  清風觀主說道:「貧道奇怪的是,此言由何而來。四君子是何許人物,怎會要到敝觀進香……」語聲一頓,接道:「就算確有四個君子到本觀進香,也不過是千萬香客中的四個,怎會有人談起來呢?」

  王俊點點頭,道:「說的也是,四君子就算來進香,也不算是甚麼大事,不過學生聽聞的還有下情。」

  清風觀主並未再感到驚異,淡淡一笑,道:「大人還聽到了些甚麼?」

  王俊道:「那人說,四君子到了貴觀之後,可能會引起一場風波。」

  清風觀主道:「風波?甚麼風波?」

  王俊道:「這就不是學生所能瞭解的,還要請教觀主。」

  最後一句話有如劍之鋒刃,聽得清風觀主又是一震。

  搖搖頭,清風觀主緩緩說道:「這個……貧道就想不出會引起甚麼風波。」

  王俊道:「觀主住持此觀,不知有多少時間了?」

  清風觀主道:「四十年,貧道三十二歲那年主持觀務,今年整整七十二歲了。」

  王俊道:「看不出啊!看不出!觀主養生有術,想不到已如許年紀了。」

  清風觀主道:「老了,世無長生術,貧道雖然跳出紅塵,但無法擺脫俗務,連修心二字都談不到。」

  王俊道:「四十年來,這清風道觀中,可曾發生過甚麼大事?」

  清風觀主道:「每至香火會期,因人數太多,難免會有些爭執、打架之事,托神靈護佑,一直沒有發生過人命大事,貧道也未受過訟累。」

  王俊笑一笑,道:「濟南府也是太過了一些,這樣大的廟會,怎麼不派一哨官兵來此保護一下?」

  這幾句話,話中有意,無異是強調了他京官的身份。

  王俊讀書不少,自然具有了官人的氣質,再加上這幾句適當的話,任你清風觀主奸猾似鬼,也無法不信。

  點點頭,清風觀主笑道:「說的是啊!這還要大人美言一二了。」

  王俊道:「此事容易,過幾天,我一定要見見濟南府,向他說一聲就是。」

  看清風觀主不見有甚麼反應,立刻一皺眉頭,接道:「觀主這方面,如是有需要,不用等幾天了,在下立刻修書一封,派人到濟南府去,要他們立刻派一些人馬過來。」

  他想更進一步試探清風觀主的反應。在他的推想中,清風觀主決不敢答應。

  但事情卻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清風觀主不但答應了,而且立刻招來一個清秀的道童,道:「去拿文房四寶來。」

  那道童應了一聲,轉身而去。片刻之後,帶著文房四寶走了進來。

  清風觀主親自替王俊磨墨,一面笑道:「那就有勞大人了,這次廟會剛剛開始了三天,會期卻有一個月之久,聽說再過幾天,可能會有四台大戲在這裡對台演唱,那必然會招來更多的人。人多了,難免雜亂,很可能會招來很多無謂的麻煩,如若有一哨軍兵駐在這裡,可免去不少的爭執。」

  王俊道:「最好他們能加派一個文案師爺來,一些小事情,就可在場中辦了。」

  清風觀主點頭道:「對!還是大人想得周到。」

  墨已經磨好,王俊只好站起身子,走了過去。

  清風觀主煞有介事,王俊也裝作得很像,他坐在案後,提起了羊毫楷筆。

  蕭飛燕早已走了過來,替王俊展開了一紙白箋。

  王俊提起筆,略一沉吟,隨手寫道:逸卿年兄如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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