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女捕頭 | 上頁 下頁 |
一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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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頭端上碗麻醬面,道:「我只是一個糟老頭子,賣面糊口,見神上香,遇鬼燒紙,為什麼土狼要來殺我呢?」 「殺你!不會吧!他是殺手,不會白白地殺人,一定要有人出銀子,他才會幹。」江坤道。 「誰會要我這條老命呢?」陳老頭沉吟了好一陣道:「難道是上林畫苑。」 說出口,立生警覺,暗道:今天是怎麼回事啊!句句失言,處處錯,不該說的話,全都說出來了。 轉頭看去,兩個鏢師,低著頭,大口吃著麻醬面,好像根本沒聽他說什麼? 陳老頭籲口氣,想了一陣,又覺著不對,道:「你們是保鏢的?」 「不錯。」 姓馬的鏢師抬頭看看陳老頭;笑道:「我們是鏢局的鏢師。」 「保不保人?保一天要多少錢?」陳老頭問道:「那得看要保人的身份了。」江坤接口道:「還要看是什麼樣的人物要殺他?」 「保我呢?想殺我的人,可能就是土狼。」陳老頭道。 江坤微微一怔,道:「土狼會殺你?為什麼呢?」 「真正的原因,我不知道。」陳老頭道:「可能只是一種誤會,但要殺我的氣勢,很明顯了,運氣衰呀!無端端的招出一堆麻煩。」 「馬華兄,你看呢?這生意要不要接?」江坤道。 馬華搖搖頭,道:「不好辦哪!土狼是一流的殺手,而且,五個狼人都在京中,接了這件生意,要對付的就不是土狼一個人了。」 「五個人哪!那我是死定了。」陳老頭道。 「你賣你的麻醬面。怎麼會招意上這種人呢?」江坤道:「五狼人技藝精湛,不好對付,就算我們鏢局全投入,接下這筆生意,你也付不起這樣的保費。」 陳老頭點點頭,苦笑一下,道:「窮人窮日子,過的雖然不豐富,可也不缺吃喝穿,要我不明不白地被人殺了,實在是不甘心啊!」 「報案哪!官方中人出面保護,就不會收你的保護費了。」馬華道。 「官方?」 陳老頭苦笑一下,道:「府縣捕頭,有這個膽子嗎?只怕連知府縣衙,也沒有氣魄接下這個案子。」 「告上刑部啊!」江坤道:「聽說這一任刑部的總捕頭,雖然是個女的,但卻氣魄宏大,膽識過人,武功也十分高明,天大的案子,她也敢接下來。」 「說的也是,你們帶走這桶麻醬面,我收攤了,上刑部報案去,為了保住這條老命,也只好把它抖出來,拼挨四十大板了。」陳老頭道。 江坤、馬華相視一笑,提著一桶麻醬面離去。 陳老頭真的收了攤子,趁這陣空閒趕緊走,再過一陣,想走也難了,大批客人湧著上,站滿了攤子兩旁好幾丈。 收了碗筷拉上門,一回頭就看土狼兩雙流滿著殺機的眼神,真是陰魂不散。 陳老頭抬頭,看看天色,還未入申時,還差那麼一刻工夫,這裡才會上客人。 「老前輩,這麼早就收攤子,可是去找外甥女?」土狼道。 「不錯!」 陳老頭火上心頭地怒道:「不到半天的辰光,就被你糾纏了三次,單是這個煩字,就把人煩死了,你不是要殺我嗎?出手吧!大不了一條命!你不殺我,我可要去挨上四十大板了。」 那個時代,老百姓越級告狀,不管什麼案子,不分青紅皂白。先要挨四十下板子,所有的案子,都需要縣、州、府行,層層審問呈轉,在各層官吏的眼中,越級告狀,不是潑婦,就是刁民。 事實上是潑婦、刁民也不敢,四十下大板,認真的打下來,就算不會當堂氣絕,也會要了你半條老命,皮開肉綻,鮮血淋漓,養上三兩個月才能行動。 這種嚴酷的懲罰,誰敢償試呢?民間有冤死不告狀的傳統。 縣令滅門,官法如爐,鍛煉出來的冤獄,能叫人百口難辯,打官司,要錢不要理。所謂衙門八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碰上一個不收賄賂的好官,認理辦案,那算你祖上有德了。 越過州、府合大狀,直上刑部,那就要拼上性命幹了。 「挨上四十大板?」 土狼聽糊塗了,這種民間傳統的律法,早已久沿成習,但出身江湖,身負奇技的殺手,卻無此常識。 他們殺人放火,心中根本就沒有王法、律條的概念。 「對,被你逼的快發瘋了,那就只有擔著腦袋拼一下了。」陳老頭道。 土狼冷冷一笑,道:「說的也是,江湖事情江湖了,老前輩是準備這就動手呢?還是異地而戰。」 陳老頭得了一愣,道:「異地而戰?」 「是,大家帶齊了兵力、暗器,找一處幽靜,寬闊的地方,放手施為,打一個痛快,死也無遺憾了。」 土狼笑一笑,道:「前輩可以放心,只要你沒有幫手出局,土狼絕不讓兄弟助拳。」 陳老頭要上刑部告大狀,拼挨四十殺威板,準備要抖出上林畫苑的內幕。 土狼卻誤會成陳老頭被逼出了怒火,準備拼老命決一死戰。 牛頭接在馬嘴上。 陳老頭已聽出了一點苗頭,心中也明白了,這是個好機會,來一個「金蟬脫殼,」就可以平安離此。 但卻想不出如何措詞,才能讓土狼聽得信服,此刻處境,如臨深淵,一言錯出,就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但江湖行話,有門有路,不是想冒充,就能充得起來。 正感為難間,突聽一個嬌嬌脆脆的聲音說道:「舅舅,這麼大年紀了,還生的什麼氣呢……」 「黑妞!」陳老頭一轉臉,黑妞就在一邊站,相距也就不過是四五尺遠。 但陳老頭卻一點也不知道黑妞幾時到來,土狼沒說錯,黑妞不是簡單人物。 「舅舅。聽我說呀!」小雅舉手理一理飄飛的散發,神態是那麼悠閒,面對著滿臉兇氣的土狼,似是一點也不害怕,陳老頭沉默了,黑妞的雅致神態,似是傳過來無限的勇氣。 「這個什麼土狼、土狗的,找的是我,卻把你老人家忍下幾十年火氣,也勾了出來。」小雅道:「舅舅,你大人不見小人怪,黑妞幫你洗洗碗筷,也洗出這片麻煩來,你老人家別管了,這檔事就交給黑妞辦吧! 我在燕山打柴時,遇上了一群五個狼,都被我一根扁擔,打的他們抱頭鼠竄,舅舅啊!還被打死了一雙,替娘作一件狼皮襖呢!」 舅舅叫得震天響,陳老頭被叫得暈頭轉向了,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一個退隱江湖的老英雄,臉上也泛起微微的笑了。 「姑娘說完了沒有?」土狼是一流的殺手,看小雅那份鎮靜、閒雅,已知遇上了高手,暴躁,火氣一下消退。 他神情冷肅,接道:「話不說不明,燈不點不亮,湖海藏異人,市井隱英雄,我們無意和陳前輩和姑娘結仇,只希望摸清楚姑娘的底子來路?」 「但你卻勾出了我舅舅的怒火。」小雅道:「你不是想打架嗎?約個好地方,大家比劃個結果出來,我要先替舅舅出口氣,再談別的,這地方就要上客人了,不要壞了我舅舅的生意。」 「好,白雲觀後,有一片竹林子,今夜二更,我在那裡候駕。」土狼道。 「我知道,不見不散,現在,你可以給我滾了。」小雅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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