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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第一件事,我想知道你隔著這座石壁,如何看見晚輩和那位辛老前輩?」

  北怪黃鍊縱聲一陣大笑道:「老夫如若答了你這一問,那就只能再答應你兩件事了!」

  方兆南似是早已成竹在胸,淡淡笑道:「那當然,晚輩既然提出疑難,自不能讓老前輩白白答覆。」

  北怪黃鍊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倒乾脆的很!不過老夫揭穿此秘之後,只怕你要大生懊悔之心。」

  方兆南笑道:「在下生平之中,從不作後悔之事!」

  黃鍊搖頭一笑,道:「事實不用問,只要稍為留心在石壁上瞧瞧,就會明白了。」

  方兆南仔細看去,果然在丈餘高處,發現一處大指粗的小孔,不禁暗道一聲慚愧,忖道:一個人只要稍微大意,就難免流入幻想,這本是一件再也簡單不過的事,只因震惑於他的武功成就,誤為他練成什麼特殊的本領,失慎不察,誤易為難。

  他心中雖感懊惱,但表面之上,卻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情,淡然說道:「原來如此,晚輩還認為老前輩練成了『天通眼』一類的神功呢!」

  北怪黃鍊洋洋自得的拂髯笑道:「這一次教訓,對你利害各半,害在老夫不費吹灰之力,贏回了三諾之一,利在你經過這次教訓,以後兩件事可就要仔細想想之後再說了!」

  方兆南微微一笑,默然不語,搶在前面,大步向外走去。

  南怪辛奇倚壁而立,他神色十分莊嚴,目光凝注在出口之處。

  方兆南微一欠身,道:「辛老前輩……」

  辛奇左手一揮,冷冷接道:「快些閃開!」

  方兆南機警無比,看他神色,已知有事,立時縱身躍到石壁一角。

  他剛剛站穩身子,北怪黃鍊已出現石室門口。南怪辛奇突然一挺身子,離開石壁。

  北怪黃鍊大笑道:「辛老怪,這幾十年來,你的坎元氣功和赤焰掌的功力進境如何?」

  南怪辛奇冷冷說道:「你有興緻,不妨試試?」

  北怪黃鍊道:「好極,好極。」舉手一掌,遙遙推來。

  方兆南只覺一股冷氣,隨著他推出的掌勢,散漫全室,不禁心頭一震,忖道:這是什麼掌力?

  只聽南怪冷笑一聲,道:「黃兄的『玄冰掌』較昔年又強了甚多!」右手一揮,推出了一掌。一股激風,隨著南怪辛奇的掌勢而出。

  石室中,登時又散漫起一陣熱風。

  一寒、一熱的兩股勁風,在石室正中相接,立時捲起了一陣狂風。

  只聽北怪黃鍊梟鳴一般的怪笑之聲,響盪在石室之中,說道:「辛兄的掌力,也比昔年雄渾多了。」

  方兆南高聲說道:「兩位老前輩暫請住手,聽晚輩一言如何?」縱身一躍,落在兩人中間,接道:「兩位老前輩,都已答允晚輩相助少林僧侶,目下強敵,恐早已在寺中相候,兩位如想試試這數十年功力進境,正好用以對付強敵。」

  南怪辛奇冷哼一聲,道:「黃兄如若自覺你那『玄冰掌』是兄弟赤焰掌的剋星,那咱們不妨約個僻靜之處,好好較量一下?」

  北怪黃鍊笑道:「咱們兩人水火難容,看來是難以並存於武林,早晚免不了一場性命相搏。」

  他微一停頓之後,又道:「不過兄弟有兩句話,不得不事先說明。」

  南怪辛奇略一沉忖,道:「什麼話,儘管請說,兄弟無不奉陪。」

  北怪黃鍊道:「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困難之事,那就是咱們在沒有動手之前,必需先找覺生大師,洗雪被他囚禁數十年的羞辱,這數十年來,咱們武功雖有進境,但想那覺生老和尚的武功、內功,也同樣有著極大進境,兄弟自己一人之力,恐難勝他,咱們找過覺生大師,洗雪了被囚之辱,再找個僻靜之處,好好的拚上一場!」

  方兆南道:「兩位老前輩,已答允相助晚輩,幫助少林寺中僧侶,擊退強敵,至於兩位老前輩之間的舊日恩怨,只有向後壓壓再說了!」

  北怪黃鍊轉過頭來,目注方兆南,正待開口,方兆南已搶先說道:「晚輩第二樁相求賜助之事,是幫助晚輩,擊退攻襲少林寺的強敵!」

  黃鍊重重的咳了一聲,道:「老夫不管他是敵是友,但憑你的招呼出手!」

  方兆南道:「這方法最好不過。」大步直向前面走去。

  三人逐漸的加快了腳程,片刻間,已到岔道分岐所在。方兆南略一辨認路徑,直向通往「藏經閣」石梯之上走去。

  這一座天然形勢,再加上人工鑿成的石道,一層層階梯,筆直而上,形成了陡峭的形勢。

  方兆南帶著南、北二怪,一面奔行,一面卻感受到極大的不安。二怪水火不相容的形勢,以及喜怒無常的冷僻性格,固然給了他甚大的困擾,但他最擔心的還是少林寺在這段時間的變化。恩師滿門死絕的恐怖往事,重又在他心頭展現,這往事,使他有著甚大的惶恐不安。

  突然間一腳踏空,身不由己的向前一傾身子,但那踏空的右腳,立時落著在實地上。

  原來已到了石梯的盡頭,眼前是一丈餘方圓的平坦實地。

  方兆南回頭對南、北二怪說道:「兩位老前輩,請稍候片刻,晚輩替兩位叫門。」

  借著說話的機會,他的目光迅快的掃掠了四周,果然發現石室一角處,有一塊突出的石壁。他迅快的奔了過去,用手一拉,一扇石門應手而開。

  一股血腥之氣,隨著那大開的石門撲入鼻中,觸目處,伏臥著一具身著青色僧袍屍體。

  那屍體雙手緊緊和石門相接,背心上流出的血已經凝結成深紫顏色,伏屍處也濺灑著一片片凝結的紫血,想是他生前已受重傷,準備開啟這座石門,卻被人迫了上來,傷中要害,一擊致命。

  血淋淋的慘劇,使方兆南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顫,於是,他憶起了那風雨之夜,師父滿門被殺的淒慘景象。他黯然歎息,忖道:難道真的救援來遲了,使這千百年來,一直被武林中視作泰山北斗的少林寺,毀損在冥嶽人物手中?

  他拖著沉重的步子,移動一下身軀,深覺有負兩位老禪師的重託,心神慢慢不安,有如浮蕩在無際的大海之中。

  南北二怪倒是毫無憐惜之情,但他們卻有重見天日的快樂,兩人的嘴角間,都泛現一縷歡愉的笑意。

  這是一座建築的十分寬大的閣樓,重疊的木架上,堆滿了經書。

  方兆南長長吸一口氣,使昏沉憂傷的神智,清醒一下,大步向外走去。他心中泛起一線希望,希望這藏經閣中的慘變,只是冥嶽中一項突襲。他又想到少林寺馳譽天下的羅漢陣,縱然遇上強敵,也不致一擊而潰。

  這轉念一想,使他的精神大振,急步向藏經閣外面衝去。

  南北二怪,雖然生性冷僻,但他們成名武林甚久,對信諾二字,卻極為重視,目睹方兆南向前奔去,也不多問話,同時展開腳程,緊追在方兆南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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