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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定神瞧去,只見他全身僵挺的站在水中,腳不抬步,膝不彎曲,手托藍焰,身子如浮在水上一般,來勢異常緩慢。

  袁九逵只看得心頭大生震駭,暗暗忖道:這叫什麼功夫,難道今天晚上真的碰上了鬼怪不成?

  但見那手托藍焰的怪人,愈來愈近,轉眼間已到幾人停身潭邊一丈左右之處。

  藍色的火焰,照著他一付奇醜無比的長像,長頸闊口,雙眼奇大,臉色又叫那藍色火焰照的變成了一片鐵青之色,真叫人無法分辨他是人是鬼。

  袁九逵、毛通兩人,都是殺人無數的綠林巨盜,但面對這麼一個怪人,也不禁有點緊張起來。

  方兆南瞧了兩眼之後,突然想起此人正是在朝陽坪上和袖手樵隱史謀遁動手相搏的怪漢,心中反較袁九逵、毛通沉得住氣。

  袁九逵輕輕咳了一聲,提提膽子,正待開口喝問,忽見那僵挺浮水而來的黑衣怪人,忽的停在水中不動,不覺又是一怔,暗道:腳不移步的凌波而來,真是罕聞罕見之事,這停在水中不動,竟然不往下沉,簡直是駭人聽聞的怪事,縱然他是真人,武功亦是高不可測,看來今宵,想全身退離此地,倒真是千難萬難的事。心念及此,不禁大感氣餒。

  忽聽那白髮白髯的老者耿三元冷笑一聲,道:「借助兩塊木板的浮力,故作驚人之舉,算不得是什麼榮耀之事,哼!哼!區區雕蟲小技,難道還能嚇唬住人不成?」

  那黑衣瘦長的怪人,聽得被人揭穿真象,立時哈哈一陣大笑,左袖一拂,呼的一聲躍出水面,落在突起石道上,說道:「幾位既然都是不怕死的,就請渡潭到浮閣之上瞧瞧吧!」此人聲音沙啞,說話如擊破鑼,聽來極是刺耳。

  袁九逵低頭瞧去,果見他雙足之上緊繫著一塊木板,不禁陰冷一笑,道:「請恕兄弟眼拙,不識大駕何人?」

  黑衣瘦長怪人冷笑一聲,道:「凡是認得我之人,無一能生在人世,我看你還是別問的好。」

  袁九逵知他是借木板浮力渡水而來之後,膽氣已復,當下微微一笑,道:「有這等事,那在下倒是非問一下不可。」

  黑衣怪人怒道:「到你該死之時,我再通報姓名不遲,眼下還是快些到浮閣之中瞧瞧,別誤了你們該死的時辰。」他把目光緩緩移注在方兆南臉上,冷冷又接了一句道:「你這小子又跑到這裏來了,看來你是命中注定的非死不可。」逕自轉身,躍入水中,踏波而去。

  耿三元瞧了方兆南一眼,罵道:「沒有瞧出來,你還是一個相識滿天下的人物。」

  袁九逵怒視了耿三元一眼,低聲的向方兆南問道:「方兄既然識得此人,想必知他們的來歷了。」

  方兆南道:「此人雖和兄弟有過匆匆一面之緣,但卻並非相識。至於他們來歷,兄弟倒是略知一二,袁兄可聽人說過冥嶽之處麼?」

  在他想來,袁九逵既是江南道上的總瓢把子,耳目定然極為靈敏,一提冥嶽,自然耳熟能詳。那知袁九逵重複了一句:「冥嶽……」沉忖了一陣,接道:「當今武林中黑白兩道上有名之人,我雖然不敢說個個認識,但姓名形貌,大都聽人說過。此人生像這等怪異,如若常在江湖之上走動,定然早已傳播江湖,但卻從未聽到談過其人,冥嶽其地,也未聽人說過。方兄既然知道,就請不吝賜教,以廣兄弟見聞。」

  方兆南察言觀色,知他所言非虛,略一思索,道:「冥嶽係指何地何處,兄弟雖不清楚,但這般人,確都是由冥嶽介入江湖,其真正首腦之人,正值閉關期間。眼下主持其事的,是三個穿藍、紅、白衣的少女,而且個個貌美如花,心似蛇蠍,武功詭異,叫人難測深淺。那黑衣怪人,看去武功雖然不錯,但並非什麼重要之人,充其量也不過是個較大的頭目之流……」

  他本是十分聰明之人,雖然只聽得片片段段,但略經推想揣測,說來有條不紊,淡淡幾句話,說的有頭有尾,叫人無法再多追問,而且避重就輕,未洩露「血池圖」隻字經過。

  袁九逵轉頭瞧了耿三元、毛通一眼,說道:「看來知機子言陵甫如非已遭人毒手,定已離此他往,但咱們千里迢迢趕來此地,豈可就此退走?不管如何,也要到那浮閣之中看看,但此行或將難免一場衝突搏鬥,屆時要看我眼色行事,除非對方先行出手,絕不可輕舉妄動。」說完,一提丹田真氣,踏入湖波,施展「登萍渡水」的武功,疾向浮閣之上奔去。耿三元緊隨著笑面一梟身後,縱身入潭,追奔而去。

  毛通瞧了方兆南一眼,道:「方兄請。」

  方兆南道:「慚愧得很,兄弟自知輕功火候不夠,只怕難以飛渡這一段水面。」

  毛通道:「這麼說來,方兄是不願到那浮閣上面去了?」

  方兆南道:「兄弟無力踏水越渡,不知兄台有什麼教我?」

  毛通暗暗想道:這倒是很難想得出辦法的事,忽然想到那黑衣瘦長怪人,借用木板浮力,挺立水面而來之事,不禁心中一動,說道:「方兄請略候片刻,容兄弟想個渡水之法……」他轉身向前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說道:「這出口之處,早已埋伏了人,這個方兄已是親目所睹了……」

  方兆南冷笑一聲,接道:「兄台儘管放心,在下決無逃走之念。」

  毛通笑道:「那很好。」兩個疾躍,已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見。

  片刻之後,手中提著兩根粗逾兒臂,長約三尺左右的枯枝而來,說道:「方兄我們一同行來,腳程並不在兄弟之下,縱然未習過『登萍渡水』之技,借這兩根枯枝,也足可越渡這段水面了。」

  方兆南暗暗想道:不知言陵甫言老前輩是否已遭那紅衣少女的毒手,倒不如和他進入浮閣之中瞧瞧。伸手接過兩根枯枝,綁在腳上,躍入湖中。他的輕身功夫,本已有很好的基礎,再加上這兩根枯枝的浮力,走去毫不費力。

  毛通一提真氣,躍入湖波,疾如流矢般向前奔去。

  兩人到了那較大浮閣邊,笑面一梟袁九逵和耿三元,已然進入浮閣之中。毛通雙臂一振,飛上浮閣,轉身伸出手來。

  方兆南冷然一笑,道:「不用啦。」一提真氣,左腳借浮枝之力,穩住身子,右腳大邁一步,上了浮閣,解下枯枝,推門而入。

  只見笑面一梟袁九逵和耿三元,並肩站在一側,那黑衣瘦高的怪人,緊靠在浮閣門側而立,似是防備兩人逃走一般。

  浮閣中景物,仍然和數日前相差不多,只在屋中間垂吊著一盞藍色火焰,此物似燈非燈。似是經人工選材特製而成,忽綠忽藍,照的滿室中一片陰森之氣。

  除了那黑衣瘦長怪人之外,室中再無別人。袁九逵似已等的心中不耐,轉頭瞧了方兆南一眼,高聲說道:「既把我們接入浮閣,為什麼又故作神秘,避不見面……」

  他話還沒有說完,忽聽那綾壁之中,傳來了一個十分嬌脆的聲音說道:「既然來了,多等上些時間,又有什麼要緊。」壁間紫綾,忽然一陣波動,開啟了一個兩尺寬窄的門來,緩步走出一個紅衣裙的嬌美少女,滿臉盈盈笑意,一揚手中拂塵,指著袁九逵等數道:「一、二、三、四,不對呀,你們不是一起來了十個麼?」

  袁九逵還未來得及開口,那紅衣少女又指著方兆南搶先說道:「好啊!咱們已經是親戚啦,你還要幫人和我來作對?」

  那黑衣瘦長怪人微微一怔,道:「二姑娘,這小子怎麼和咱們攀上親戚了?」

  那紅衣少女格格一陣嬌笑,道:「你還不知道麼?他已是咱們三姑娘的心上人啦。」

  黑衣瘦長的怪人搖搖頭,說道:「三姑娘艷麗絕倫,生性冷若冰霜,從來就瞧不起男人,這小子武功有限的很,豈會放在三姑娘的眼中……」

  紅衣少女笑道:「二姑娘幾時騙過你了,你要不信,去問三姑娘吧。」

  黑衣怪人忽然一掌向外擊去,激起一陣水波,大聲叫道:「果真如此,那真是鳳凰配烏鴉,太委屈咱們三姑娘了!」

  此人不但長像難看無比,而且嗓音沙啞,大聲喝叫起來,有如破鑼一般,聽來極是刺耳。

  袁九逵經過了一段時間,心中逐漸冷靜下來,環掃了四周一眼,暗暗忖道:這浮閣只不過丈餘方圓大小,綾壁之間,能有多大的地方,縱然暗藏有人,也不致能藏多少。這紅衣少女,不過十八九歲的年齡,就算她一出娘胎就開始習武,又能有多大成就?一念及此,膽氣突壯,瞧了方兆南一眼,冷冷問道:「你說那三個女娃兒中,可有此人麼?」

  方兆南點頭應道:「不錯。」

  紅衣少女盈盈一笑,道:「好啊!你已經早把我們的底子洩露給人家了?」她微微一頓後,又道:「不過,洩露了也不要緊,反正你們也不能活著回去了。」

  袁九逵冷森的一笑,道:「好大的口氣……」

  紅衣少女道:「怎麼?你不信我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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