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絳雪玄霜 | 上頁 下頁
二九


  梅絳雪輕輕歎息一聲,道:「這兩件事,對他都是極端重要,在片刻之間同時生變,難怪他會承受不了,既已憂急成瘋,只怕不是短期內能以恢復,此事暫可不必憂慮。可怕的是我那位大師姐,已對我生出了懷疑之心,如若她迫著我跟著一起回去,就無法從他身上再取得『血池圖』了。你的武功,又非其敵,縱有助我取回『血池圖』代為保管之心,但也無此能力,唉!事已至此,急也無用。」霍然挺身而起,舉手一掌,拍活了言陵甫的穴道,人卻縱身一躍,飛出浮閣。

  只聽言陵甫長長吁一口氣,挺身坐了起來,目光凝注在方兆南臉上瞧了一陣,怒道:「血池圖現在何處,快些拿來還我!」

  方兆南一皺眉頭,暗道:這人當真是瘋了,自己性命就幾乎不保,竟似若無所覺,剛從死亡邊緣中撿回性命,就追問起『血池圖』的下落。

  言陵甫目睹方兆南沉思不語,陡然欺身而上,伸手一把,向方兆南左肩抓去。

  方兆南微一側身,讓開掌勢,直向浮閣外面躍去。

  言陵甫如影隨形疾追而出,口中大聲喝道:「不還我『血池圖』,你還能走得了麼?」探臂一杖,疾向方兆南背心點去。

  忽然間一隻雪白纖巧的素手,由一側疾伸過來,一把抓住言陵甫手中竹杖,冷冷喝道:「你敢動手打人?」

  言陵甫神智已亂,滿腦子只裝著「血池圖」一件事情,被梅絳雪突然抓住竹杖一問,不禁呆了一呆,愣了半晌,答道:「他偷了我『血池圖』不肯還我,我自然要捉著他追討回來。」

  梅絳雪一鬆手,放了握在玉掌中的竹杖,笑道:「你那『血池圖』是什麼樣子,說給我聽聽,我就告訴你是誰偷的。」

  言陵甫心神混亂,一心都在想著那失去的「血池圖」上,舉世萬千事端,他卻只記著這一樁事,聽得梅絳雪能告訴他竊圖之人,不禁心中大喜,連道:「好!好!我告訴你!我告訴你!」但說了半天,仍是這兩句話。

  梅絳雪秀眉微揚,盈盈一笑道:「我剛才瞧見一個身穿紅色衣服的女人,手中拿著一付黃絹,上面塗著血紅顏色……」

  言陵甫道:「不錯!不錯!就是那一張圖,那紅衣女人那裏去了?」

  梅絳雪用手一指對岸,接道:「我瞧她拿著圖向那邊跑啦……」

  言陵甫不待梅絳雪話說完,立時一躍入水,施展「登萍渡水」的身法,疾奔而去。

  方兆南呆呆的望著言陵甫的背影,輕輕歎息一聲,說道:「知機子丹道醫術,均受天下武林同道所推崇,盛名卓著,想不到竟因『血池圖』憂忿而瘋,看來一個人,是存不得一點貪念了,一念妄動,靈智立閉……」

  梅絳雪微微一笑,道:「別胡思亂想啦!快過來和我坐在一起,我那兩位師姐恐怕就要來了。」

  方兆南依言走到她身側,和她併肩坐下,抬頭望著天上明月,心中卻在想著師妹陷身在抱犢崗山腹密洞之事,眼下已近兩旬時日,這段時間之中,不知那性如烈火的奇醜怪嫗,如何在折磨於她,想她芳心之中,定然盼望著自己早日易得「九轉生肌續命散」,趕回抱犢崗去,救她出來……

  忽聽梅絳雪歎息一聲,說道:「你這般的仰著臉默想自己心事,不和我談一句話,那裏像情侶夫妻的樣子,這等樣子如何能騙得過我兩位師姐的耳目?」這等之言,在她一個少女口中說出,竟然神色如常,毫無半點羞怩之感。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咱們談什麼呢?」他心中只覺此女陰沉可怕,喜怒難以猜度,恨不得早日和她離開,要他裝做出情侶一般的喁喁談情,實難做得出來,也不知該從何談起。

  梅絳雪究竟還是黃花閨女,只因從小生長在冷酷殘忍的環境之中,養成她一付冷若冰霜,我行我素,藐視倫常的性格。但她並未真的和男人有過接觸,聽方兆南一問,瞠目結舌的答不出話。想了半晌,道:「咱們天南地北的隨便說吧!只要咱們相依相偎的坐在一起,叫她們瞧來,十分親熱,不管談什麼都是一樣。」說完話,微側嬌軀,向方兆南身上偎去。

  方兆南只覺一個軟綿綿的身子,偎入了自己懷中,一陣幽幽甜香,撲鼻沁心。他緩緩舉起右手,想推開她偎入懷中的身子,那梅絳雪竟趁勢把一隻柔滑的玉掌,送入他手掌之中,笑道:「你瞧瞧我的手好看麼?」

  她初次和男人偎守一起,不知該說些什麼,一見方兆南舉起手來,就把自己一隻玉掌送了上去。

  方兆南見她自動送上手來,一時倒不好推開她偎入懷中的身子,只得握住她的手,瞧了瞧,笑道:「柔若無骨,瑩似霜雪,纖纖玉指,麗質天生。」

  梅絳雪道:「我們已是夫婦啦!你覺著好看,就多瞧一會吧!」

  方兆南緩緩鬆了她的素手,道:「瞧上一眼就行了,再看也是一樣……」話還未完,瞥見兩條人影,疾如流矢般,踏水凌波而來。

  梅絳雪低聲說道:「我兩位師姐來啦!」上身一起,一個身子完全投入方兆南懷抱之中。

  那兩條人影來勢極快,眨眼之間,已躍上浮閣,停在兩人身側。

  方兆南略一定神,只見兩個艷麗照人的女子,聯肩並站一起。左面一人,身著藍衣藍裙,約廿三四,長髮披垂,赤手空拳,右面一女,全身紅裝,手執拂塵,正是剛才離開浮閣的紅衣少女。二女都極秀麗,並肩而立,瞧去難分軒輊,比來如春蘭秋菊,各極其美,唯一不同之處,是那藍衣少女,臉上一片嚴肅,眉宇隱泛煞氣,看上去威稜懾人,紅衣少女卻是微笑盈盈,神態十分和藹。

  梅絳雪緩緩睜開眼睛,望了兩人一眼,霍然從方兆南懷中躍起,躬身對那藍衣少女一禮,說道:「大師姐請恕小妹失禮。」原來她在瞧見兩位師姐之後,故意閉上了星目。

  藍衣少女微微一笑,道:「聽二師妹說你有了心上人,我還不敢深信,想不到竟然確有其事,姐姐向你恭賀啦!」

  梅絳雪道:「不敢,不敢,大師姐見笑啦!」

  藍衣少女臉色突然一沉,歛去臉上笑容,道:「三師妹的機智,姐姐素來佩服,因此才敢勞駕出山,追查『血池圖』的下落,以師妹之能,自是不會叫姐姐失望。」

  梅絳雪道:「小妹由東平湖追到抱犢崗,又從抱犢崗追到這九宮山來,始終未查出那『血池圖』的下落,尚望大師姐饒恕小妹無能之罪。」

  藍衣少女冷笑一聲,伸手指著方兆南道:「這人是誰?你由東平湖追到抱犢崗,由抱犢崗又追到這九宮山來,又是追的那個?」

  梅絳雪望著方兆南道:「追的雖然是他,但圖卻不在他的身上。」

  紅衣少女咯咯一聲嬌笑道:「如若你們兩人串通起來,把『血池圖』藏起,那真是天衣無縫了。」

  梅絳雪冷冷答道:「二師姐處處撩撥小妹,不知是何用心?」

  紅衣少女又是一陣咯咯嬌笑道:「咱們誼屬同門,姐姐縱然說話難聽,但用心可是至善。」

  藍衣少女柳眉微微一揚,接道:「好啦!別吵了。」

  梅絳雪本要反唇相譏那紅衣少女,但聽得那藍衣少女之言,竟然不敢再接口相駁,幽幽說道:「二師姐和小妹素來不睦,常常借事生非,還望大師姐替小妹作主!」

  紅衣少女嬌笑道:「好甜的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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