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絳雪玄霜 | 上頁 下頁 |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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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對月締盟 方兆南施出全身氣力振袂急追,片刻工夫,已到寒泉潭邊。言陵甫面不改色,氣不發喘,但方兆南已是累得滿身大汗了。 那小型浮閣,早已停在潭邊,言陵甫挽著方兆南一躍而上。他心中正在急氣之間,似已沒有興致好整以暇的慢慢牽索而進,左腳踏在浮閣邊緣,右手猛一用力,浮閣驟然破波而進,疾如流星般,直馳向那較大的浮閣旁邊。 言陵甫拉著方兆南匆忙的躍上了大浮閣,因他突然想到他追趕方兆南的時間中,這浮閣上仍可能又發生什麼驚人的變化。 果然被他不幸的猜中,當他第一腳踏入閣門時,如被人兜頭澆下來一盆冷水,全身一陣悚慄,背脊上冷汗涔涔而下,他緊握著方兆南的手,也不自覺的鬆開。 方兆南目睹室中零亂情形,心頭不禁為之一駭,定神看去,只見那身穿葛黃大褂的「聾啞」少年,仰臥在丹爐傍側,爐中火勢已經熄去。 言陵甫突然咬牙出聲,頓足一聲長嘆道:「罷了,罷了,十年苦功,毀於一旦,此人是誰?老夫要和他誓不兩立了!」 方兆南看他滿臉痛惜之色,心知那丹爐中必是極珍貴的藥物。略一沉忖,勸道:「事已至此,急待善後,老前輩要辦之事正多,且莫氣急失措,中了人家的相激之謀。」 言陵甫心中仍甚激動,雙目中淚光濡濡,側頭望了方兆南一眼,緩步向丹爐旁邊走去。 月光照在碧綠的湖波上,反射出盈盛清光,浮閣上雖無燈火,但在目力超異常人的方兆南看來,景物依然清晰可見。他眼瞧著被譽為神醫的一代丹學大師言陵甫,在目睹丹爐火熄之後,神態逐被大變,極度的悲痛,已使這位置身江湖是非之外的老人,受了重大無比的刺激,點點老淚,順腮而下。 方兆南目睹此情,心中大感奇怪,忖道:此人胸羅奇學,氣度頗具道風,何以竟為區區一爐未成丹丸這般傷情,莫非這爐中未成的丹丸,和他有著重大的關係不成? 正在忖思之間,忽聞言陵甫大喝一聲,一頓手中竹杖,破地而入,雙手抱起重逾千斤的鼎形丹爐,哈哈狂笑,聲如怒龍長吟,狀極凄厲,聽得人驚心動魄。 方兆南看他形態,似將發瘋一般,不禁暗生凜駭,正待出言相勸,忽見言陵甫雙臂一振,把手中鼎形丹爐,直向湖心之中投去,咚的一聲,水花飛濺,浮閣搖顫不停。 他投過丹爐之後,神志似更混亂,反手一掌,直向方兆南劈擊過去。 這一掌力道奇猛,出手勁風如嘯,而且掌力散佈數尺方圓,在這等浮閣之上,要想躲開這一記威猛絕倫的掌風,實是不大容易之事,人急智生,縱躍而起,隨著言陵甫擊來掌風,向外躍去。 他雖然應變迅速,借勢卸去撞擊而來的掌力,但仍然承受不起,只覺心神一震,躍飛而起的身子,疾如斷線風箏一般,直向潭心飛去,直到六七丈外,才落墜水中。 湖水奇寒,一激之下,方兆南已經暈迷的神志,突然又清醒過來,他本深諳水性,立時一長身,浮出水面,抬頭望去,只見言陵甫踏水急奔而去,狂笑之聲,劃破了寂靜月夜,空谷迴音,滿山盡都是狂笑之聲。 但那狂笑之聲,去如電奔,片刻之間,消失在月色之下不見。 方兆南長長的吁一口氣,游回浮閣,抖去身上積水,仰望著月光出神,萬千感慨,由心底直湧上來,短短的半宵之間,一個盛名卓著受著千萬武林人物敬仰的一代神醫,竟然急氣成瘋……心念及此,不禁又一聲黯然長歎,轉身步入浮閣。 只見那身著葛黃大褂赤裸著雙足的聾啞少年,仍然靜靜的躺在地上,立時奔了過去,伸手在他前胸一摸,只覺體溫猶存,心臟仍在微微跳動。 他伏下身去,開始在黃衣少年的身上,尋找傷處,但查遍了全身每一處地方,竟然找不出受傷之處,心中暗叫了兩聲慚愧,緩緩站起身子,長吸了兩口氣,又盤膝坐好,默運真力,施展推宮過穴之法,在那黃衣少年身上推拿。 他想以推宮過穴手法,推活他全身血道,使他暫時清醒過來,再設法讓他寫出受傷之處。 那知推拿了頓飯工夫之久,那黃衣少年,仍然僵臥如初,動也未動一下,他自己倒累的滿頭大汗,伸手向他胸前摸去,他心臟仍在微微跳動,分明人尚活著,不知何故,竟然沒法救醒。 方兆南舉手揮了一下頭上汗水,這微一抬頭,登時駑得他心頭大震,挺身一躍而起。只見那飄忽有如鬼魔的白衣少女,靜靜的站在身側,兩道清澈的眼神,一瞬不瞬的望著他。 此人來的無聲無息,方兆南竟不知人家何時進入了浮閣。 白衣少女目睹方兆南驚駭之狀,忍不住微微一笑,但笑容一閃即逝,瞬息間又恢復冷若冰霜的臉色,道:「我用的獨門手法,點了他『聽宮』『風翳』二穴,別說你找不出他的傷勢,就是當今武林之中,也沒有幾個人能識得我這獨特的點穴手法。」 方兆南略一定神,膽子壯了不少,說道:「這麼說來,言陵甫老前輩的『血池圖』,和丸藥,也是你偷盜的了?」 白衣少女道:「什麼偷盜不偷盜,我拿的倒是不錯。」 方兆南道:「言老前輩那丹爐中的火焰,不用問也是你熄的了?」 白衣少女點點頭,不徐不疾的答道:「不錯,你盤根究底的是何用心?」 方兆南道:「竊圖盜丹,情尚可原,但你熄去丹爐中的火勢,實是大不該為之事,損人又不利己,用意何在?」 白衣少女微微一顰兩條秀眉,道:「看來你倒是個心地慈善之人了,哼!這事與你有什麼相干?我就不信你敢替那言老頭子抱打這場不平之事。」 方兆南聽這幾句話言詞犀利異常,大傷方兆南的自尊心,當下臉色一變,怒道:「我武功雖不及你,但我並不怕你……」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接道:「看在死去的周老英雄份上,我不和你計較,快些回到抱犢崗找你師妹去吧!」這兩句話卻又說得婉轉柔和,大非以往冷若冰霜之態。 一提起周蕙瑛,方兆南氣焰頓消,轉身向浮閣外面走去,他自知武功和人相差甚遠,如若鬧翻動手,無疑自尋死路,他雖沒有畏死之心,但想到周蕙瑛被困那山腹石洞之中,相伴著一個奇醜冷漠的怪嫗,定然是度日如年,自己晚去一日,她就多受一日折磨…… 白衣少女望著方兆南的背影,輕輕歎息了一聲,正想開口叫他,方兆南卻突然轉過身來。 兩人同時啟口欲言,但見對方似有話說,又同時閉上了嘴,兩人口齒啟動,但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相對沉默了一刻工夫之久,白衣少女首先不耐,冷冷說道:「你還不走,回過頭來做什麼?」 她本有話要說,但見方兆南轉過身來,卻又不肯先說。 方兆南歎道:「那黃衣少年乃是身有殘缺之人,你如不肯救他,但望別再傷害於他。」 白衣少女怒道:「你管得了我麼?我偏要殺了他給你瞧瞧,怎麼樣?」 方兆南道:「殺一個毫無抗拒能力之人,算不得什麼榮耀之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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