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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第三章 血池之秘

  大約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袖手樵隱拔下張一平前胸金針,盤膝在張一平後背坐下,雙手互搓一陣,右手頂在他「命門穴」上,掌觸背心。張一平立覺由他手掌之上,傳出一股滾滾不絕的熱流,由背心直攻內腑,緩緩向四肢流去,逐漸催迫血行加速。

  他暗中試行運氣,覺出原感閉塞的穴道,都已暢通,胸中疼痛也已消去,口雖未言,心中卻暗暗佩服袖手樵隱的醫術高明。

  又過片刻,袖手樵隱起身從藥箱之中,取出一瓶黑色丹丸,道:「這一瓶九轉活血丹,雖非什麼珍貴之物,但也耗去了我數年之功去採集藥物。每一時辰,服用五粒,如果明日午時之前,你傷勢沒有變化,不出三天,即可完全復元。」說完放下藥瓶,提起藥箱,回身就走。

  張一平閉目而坐,眼皮也未霎動一下,直似不知袖手樵隱離去。

  方兆南也不似初來之時的拘謹多禮,望著盛金波師徒一先一後離去,既未說一句感謝之言,亦未起身相送,只是用目光望著兩人的背影。

  忽聽張一平輕歎一聲,道:「袖手樵隱的為人,如此冷怪,連我事先也沒有料到,他說只允許我們停留三天,大概多一天,也別想留,你必須在兩日之內,想辦法離開這朝陽坪。」

  方兆南道:「師伯傷勢未癒,我……」

  張一平接道:「這個你盡可放心,他既然說三天內可使我傷勢痊癒,定然是有很大把握,眼下最大的難題,是你如何闖過斷石樁去。冥嶽三獠個個武功高強,任何一人均非你力所能敵,他們雖被袖手樵隱驚退,但我料他們決不會就此離開,八成埋伏在斷石樁外,以你武功而論,決無法闖過他們的攔截。」

  方兆南道:「師伯正值養傷之際,不宜多分心神,好在還有數日時間,也許能想出離開這朝陽坪的辦法。」

  張一平仰臉思索了一陣,道:「除非再有一枚索恩金錢,讓袖手樵隱保護你闖過斷石樁,否則別無他法可想……」

  方兆南道:「小姪出道江湖,時間雖然不久,但像冥嶽三獠這般武功高強的魔頭,也應該有所耳聞才對,何以從未聽人談過,難道他們也是初出江湖的人物不成?」

  張一平歎道:「我雖不敢說盡知大江南北武林高人、綠林巨孽,但數十年飄泊生涯,確使我會見過不少高人,慚愧的是,不知三獠何人,冥嶽何地?不但未能查出你師父夫婦仇人是誰,反落得身負重傷。」

  方兆南自目睹冥嶽三獠和袖手樵隱動手情形之後,已自知所學有限,把往昔自負之心,一掃而空,長歎一聲,道:「師伯已盡了心力,查不出仇人姓名,那也是無法之事。」

  張一平道:「我雖未查出殺死你師父、師母的兇手,但此事已略有端倪,只要能找出冥嶽其地,就不難追索出仇人下落。推敲這次慘事經過,似非一般江湖仇殺……」他微一沉忖之後,又道:「也許在你師妹身上,可找出這次慘事線索。」

  方兆南道:「晚輩去問她一問,再……」

  張一平搖搖頭,低聲說道:「你師父為人,心思縝密,事前必有妥當安排,但你師妹卻是個天真未鑿之女孩。如我推想不錯,她必然身懷著什麼機密之物,而且此物,關係重大,非同小可,一經洩露,兇殺殘禍必將接踵而至……」話至此處,倏然而住,沉吟一陣又道:「眼下最為要緊的兩件大事,一是查出你師妹身懷之物,二是想法子避開冥嶽三獠攔截,逃出這朝陽坪。我帶傷逃來此地,乃一大大失策之事,所幸眼下追踪敵人,尚不知他們追尋之物就在這朝陽坪上,如果知道此事,只怕……」

  方兆南道:「師伯暫且靜息一下,晚輩去問她一下就來。」說完,起身離開茅舍,直向那崖壁角中的石室走去。

  石室中高燒著一支松油火燭,照的滿室通明。周蕙瑛滿臉大汗,紅腫著雙眼,不停的滿室遊走。她心神專注,竟不知方兆南到了石室。

  方兆南不願驚擾她練習武功,佇立門口,等候了足足一盞熱茶工夫,忽見她停下身子,坐在地上,掩面哭了起來,不禁心中大奇,索性一語不發,兀的站在那兒看著。

  周蕙瑛哭了一陣,心中似是逐漸平靜下來,盤膝坐好,閉目運氣行功。

  方兆南目光流動,看那石室一角之處,仍然放著未動的菜飯,不覺生出憐惜之意,暗自歎道:師妹從小在師父、師母嬌寵之下長大,幾時吃過這等粗淡菜飯,縱然學習武功,也是半玩半學,師父師母都不厭再三講授。眼下遇上袖手樵隱這等冷僻怪人,只肯教授一遍,也難怪她受著滿腹委曲。想到傷情之處,不自主一聲長歎。

  周蕙瑛經過一刻靜坐,早已心靜神凝,聽得歎息之聲,霍然睜開眼睛,只見方兆南靜靜站在石室門口,脈脈注視,深表關情,立時盈盈一笑,站起身道:「師兄幾時來的,怎麼也不叫人家一聲。」

  方兆南道:「我見師妹正在心神貫注,練習武功,未便出聲驚擾。」

  周蕙瑛嗔道:「哼,這麼說,你已來了很久時間啦!」想到他看見自己啼哭之事,不禁玉靨泛紅,幽幽一歎,接道:「那老樵夫傳我的什麼『七星遁形』身法,看去簡單,那知學起來,卻是繁雜的教人意想不到,我學了半天,才勉強走對了三步……」一眼瞥見壁角燭火,不禁微微一怔,問道:「天已經夜了麼?」原來她集中全神,學那「七星遁形」身法,竟不知天色入夜。

  方兆南微微一歎道:「天色已經三更過後了,師妹這等辛苦,也該休息一下了。」

  周蕙瑛道:「唉!以往我總覺自己是個很聰明的人,現在才知道自己卻是個很笨很笨的廢料。」

  方兆南聽她口氣,知她完全不知剛才洞外打鬥之事,心中大感佩服,暗道:她過去在父母嬌寵之下,學起武來,漫不用心,那知離開父母之後,竟然似變了一個人般,這般的全神貫注,心意集中。當下微微一笑道:「那『七星遁形』身法,乃袖手樵隱生平絕學,自非輕輕易易能夠學會,師妹能在半日之間,走對三步,已經是難能可貴,如若換我,只怕一天也難走對兩步。」

  周蕙瑛聽他稱讚自己,心中甚是高興,表面卻故作生氣神情,嗔道:「你不要笑話我笨,等我學會了轉傳於你之時,哼!你就知道學之不易了。」

  方兆南笑道:「我那裏敢取笑師妹,適纔所說實在是由衷之言,師妹只顧用心習武,連飯也忘記食用了。」伸手取過壁角飯菜送上。

  周蕙瑛聽他一說,果覺腹中饑腸轆轆,緩伸玉手接過飯菜,匆匆用畢,道:「師兄那索恩金錢呢?」

  方兆南道:「已經還給袖手樵隱了。」

  周蕙瑛道:「那他定然也要傳你一種武功啦!」

  方兆南微微一笑,避開話題道:「師妹離家之時,師父、師母可有什麼叮囑之言?」

  周蕙瑛想了一陣道:「是啦!我離家之時,父親曾經對我說過,武功學成之後,要我到杭州西湖棲霞嶺,去找垂釣逸翁林清嘯,和他相見,他和娘都在那邊等我。」

  方兆南只覺心頭一酸,幾乎又滴下淚來,趕忙咳了兩聲,掩飾過去,笑道:「西湖乃江南名勝之地,師妹如能前去一遊,定然會玩的十分歡暢。」

  周蕙瑛笑道:「久聞西湖勝景,名甲天下,師兄最好能暫住在這朝陽坪上,等我學好武功之後,咱們一起去西湖找我爹娘。」

  方兆南道:「那袖手樵隱冷怪無比,做事素不通人情,只怕他不讓我長留這朝陽坪上。」

  周蕙瑛道:「哼!老樵夫真是可惡……」

  方兆南一皺眉頭道:「師妹不可出口傷人,如若被他聽到,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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