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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倏地,一隻手疾伸過來,抓住他的頸後,將他整個人懸空提起。

  一股劇痛使得他悼然驚醒,耳邊聽得一陣鶯聲燕語:「三觀主,三觀主……」

  淩三眸眼一看,只見銅鏡反映,室內無數赤裸的美女,無數個赤裸的淩三。

  可惜這無數個淩三,卻被提在無數個玄月的手裡,儘管手舞足動地掙扎,依然無法掙脫。

  玄月道人沉聲叱道:「你們還不退回去?等在這裡做什麼?」

  那些少女七嘴八舌地爭辯著,顯見平時跟玄月廝混得極熟,甚而還有動起手來。

  其實這個玄月正是修羅門的巧手神魔鄭君武所改扮的,那真的玄月,正與金姥—齊留在丹房,接受大虛道長的審問。

  本來太虛道人之命玄真和玄法去追李金貴,便是對兩個真假玄月起了疑心,決定不管誰真誰假,一概在丹房,等到澄清身份之後再說。

  豈知鄭君武經驗豐富,早就在與玄月抱在一起打滾時,已將玄月懷中所有的物事都掏了過來,納進自己衣囊之中,並且將玄月七八個穴道封住。

  他最厲害的一手,還是在玄月的腦後,用一種特殊的手法,重重的敲了一下。

  這使得玄月在醒來之後,最少有三四天功夫,想不起自己是誰。

  所以當太虛道長在審問玄月之時,玄月一直是瞪目以對,就算開口說話,也是胡說八道,直把太虛老道氣得七竅生煙。

  鄭君武眼見時機成熱,便進言太虛,只要將玄月的易容洗去,便可以查出他的真正身份。

  這個建議當然被太虛道長所接受,於是鄭君武就借著一盆水,一條巾帕,便當著丹房中的群雄,施出他那傲視天下的易容術,將真正的玄月,易容成另一個人……

  太虛道人一氣之下,當然對鄭君武不再起疑心,事實上,昔天之下,除了昔年的千面公子之外,誰都無法當著這麼多江湖閱歷豐富的邪道高手之前,施出這種以假亂真,以真變假的手法。

  當時,就算有人告訴他們真象,恐怕也不會相信,因為每一個人都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情景,而忘了快速的手法,往往會欺騙眼睛所見的事實。

  近代的魔術,便是利用快速的手法,配合著道具,來欺騙觀眾的眼睛,以達到使人相信的目的。

  鄭君武就以一條巾帕,完成了這種易真為假的「魔術」,可說是心中得意之極,卻留給丹房中每一個人無限的困惑。

  敢情他將玄月易容成一張普通人的面孔,那種面孔在街上隨便都可以看到一兩個,就因為太平凡了,才使得每人都有熟悉之感覺。

  熟悉儘管熟悉,仔細地一推想,一思忖,卻又都不認識。

  丹房中的每一個人都在自己的記憶中搜索,玄月就利用這個機會,提出了玄真和玄法去捉拿李金貴,尚未回來的事。

  太虛老道正在傷腦筋之際,自然不再多考慮,便揮手命眼前的玄月去查看。

  鄭君式一出丹房不遠,便見到兩個小道,架著昏迷的玄真慌懂張張的過來,於是問清了位置,又將那兩個小道放倒了,這才追到假山秘道,循路進入鏡房,千鈞一髮中,將淩三救了下來。

  此刻,當他見到那些少女,毫不畏羞駐的抱了過來,不由得心急如焚,再也顧不得憐香惜玉,運功一震,擁在身上的兩名少女振得跌翻數丈,然後抓出一把鐵蓮子,灑了出去,將那十二名少女一齊閉住了穴道。

  那些鐵蓮子原是玄月的暗器,被鄭君武取了來,沒想到會在這裡派上了用場。

  鄭君武籲了口氣,在淩三的腦門拍了下,叱道:「老二,你還不快點抱元守一,定下心來,難道你非要等到萬魔噬你,才清楚過來不成?」

  淩三啊了一聲,只覺腦門一震,一股涼氣自丹田湧起,頓時澆熄了胸中的欲火。

  他張目一看,道:「是六叔嗎?我……」

  鄭君武將手一放,罵道:「兔崽子,這點定力都沒有,你還想繼承修羅門的衣缽啊?」

  淩三羞慚無比,囁囁道:「六叔……」

  鄭君武叱道:「還六叔呢!差點沒把我這老骨頭丟在裡面……」說著,他脫下下身上的道袍,丟給淩三,道:「老二,你還不快穿上衣服?呸!看你這醜樣子……」

  淩三直到此刻才發現自己全身已然赤裸,原先穿在身上的那襲叫化裝,已被他撕成片片,灑落滿地,可見他方才是何等的瘋狂?

  他若非面上易上了容,只怕那張面孔比熟柿子還要紅,儘管如此,他依然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趕緊披上那襲道袍。

  鄭君武道:「老二,你別說話,快運功定神,駐除雜念,否則這場色魔劫難,他日會對你產生極大的傷害。」

  淩三深吸口氣,盤膝坐下來。

  鄭君武右手按在淩三的背心,道:「時是無多,我且助你一臂之力。」

  淩三道:「多謝六叔。」

  鄭君武叱道:「咄!心動境即動,心搖魔即生,千種美色,萬般風情,都是魔境,你還不快點撮起放縱的心,還等什麼?」

  修羅門原即傳自印度,受佛教的影響極大,本質上較接近密宗,實際上後來受到禪宗的精神感染更甚。

  所以鄭君武所說的這番話,頗有禪宗當頭棒喝的意味。

  但是淩三到底還是年輕,心既被境所移,便難以定下,儘管有鄭君武的相助,仍然無法凝神靜念,雜思此起彼落,須臾萬千,閃掠過腦際……

  鄭君武盤膝坐在淩三的身邊,一手按住他的背心要穴,準備隨時施以援手,助淩三一臂之力。

  然而隨著時間過去,鄭君武覺得淩三的身軀在慢慢的搖晃起來,不由吃了一驚,趕緊運起一股真力白「命門穴」攻進淩三體內。

  果然淩三體內的真氣忽慢忽快,忽強忽弱,顯示了心念受到極大的干擾,無法平順真氣運行。

  鄭君武緩緩的將淩三體內的真氣導入丹田,沉聲道:「老二,放鬆自己,不要再運功了。」

  淩三籲了口氣,慢慢的伸出雙手,向左右舞動一會,這才睜開眼來。

  鄭君武縮回故在淩三背心的手掌,在臉上擦了下,忖道:「真是好險,若非我處置得當,恐怕老二已經走火入魔了。」

  淩三轉過身來,道:「六叔,謝謝你。」

  鄭君武見他汗出如漿,也不忍心叱責他,皺了下眉,道:「你還不把汗擦擦?」

  淩三舉袖擦汗,鄭君武暗暗歎息,忖道:「老二的天資、骨格都不錯,沒料到定力如此不夠,雖然今天沒有陷在這脂粉大陣裡,但是以後……」

  他的目光閃處,已看到屋頂上的那幅「春宮秘戲圖」,頓時,使他有喜愛不已、幾乎想要置身其中之感。

  好在他曾經歷過無數的風流陣仗,可說是花月場中的過來人,定力自然較之淩三要強得多,一覺心旌動搖,立即便擲開目光。

  這時,他才恍然大悟,忖道:「難怪老二會陷在這裡出不去,差點便毀了一身功力,我這老頭子若非經驗豐富,定力堅韌,只怕也無法逃得過……」

  他見到淩三站起,忙道:「老二,快閉上眼睛,我帶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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