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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葛仙童道:「這是天意,也是你一生劫難的開始,我們無法逆天行事,只能在旁幫助你,讓你少受些苦,不過我保證你一定不會有性命之憂。」

  李金貴唯唯諾諾,不敢再多問,目光望向淩三,只見他側首凝目,似乎望著斑駁的牆壁在出神。

  淩三突然立起,對著空中抱拳道:「多謝師父教誨,弟子一定全心扶助金貴度過劫難。」

  李金貴隨著淩三所望的方向看去,驚喜的道:「師父來了?」

  淩三道:「他老人家此刻身在積石山,如何會到這兒來?方才他是以千里傳音之法,吩咐我要好好照顧你……」

  李金貴沒等淩三把話說完,急忙站了起來,大聲道:「師父,師父,請您老人家可憐可憐弟子愚昧無知,連親聆您老人家訓誨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親眼見到您了,可憐我……」

  「金貴!」一縷話聲,如風傳入李金貴的耳裡:「你是我最鍾愛的弟子,為師自你兵解之後,不惜耗損半載修為,以一點靈光,護住你的魂魄,投身這南陽府外李家,多年來且數次趕來此地,就希望能將你再度收歸門下……」

  這個聲音忽東忽西,忽大忽小,在空洞的古廟裡聽來,極是詭異,可是李金貴卻是一點都沒害怕,也不敢懷疑。

  他在話聲響起之時,便已跪倒於地,垂首聆聽,連頭都不敢抬起來,聽到這兒時,已是感動得熱淚盈眶,喉頭哽塞,只覺師恩浩蕩,無邊無際,一股孺慕之情自心中湧起。

  李金貴喃喃道:「師父,弟子發誓此生無論遭到多少劫難,都一定要重回師門,親炙師尊訓誨……」

  「癡兒,癡兒!」

  李金貴突然覺得聲音愈來盒近,仿佛就在耳邊響起:「老夫為了你,又要在人間多停留三十載,唉!這也是我緣未了所致。」

  李金貴霍地抬起頭來,只見一個身著白色長袍的青年人,就站在身前不遠。

  那人長得面目瘦臒,劍眉斜飛,眼神如電,白色的長袍上繡著一個火紅的太陽,背後斜背一支長劍,鮮紅的劍穗微微拂動,瀟灑中透著英武,可說是豐神朗逸,如同玉樹臨風……

  李金貴呆了一下,只見那白衣人伸出右手虛虛一托,道:「癡兒,一切聽從你師叔的吩咐,你我師徒相聚之日便不遠了。」

  李金貴被一股柔和的勁道托起。還沒來得及說話,似見那白衣人左袖一拂,頓時眼前一花,白衣人如同一縷輕煙,倏然消失。

  李金貴有一刹那的怔愕,等他定過神來,再也看不到白衣人了。

  他的目光閃動,四下尋覓一會,只聽淩三道:「師弟,你在找什麼?」

  李金貴道:「師兄,你看到師父了沒有?他老人家……」

  淩三笑道:「師父他老人家此刻遠在萬里之外的積石山,怎麼會來此地?大概是你的幻想吧?」

  「真的。」李金貴道:「我明明看到他老人家,而且還跟我說話……」

  他有些興奮,又有些迷惑,大聲地道:「他老人家剛剛還在這裡,就這一會才走的。」

  淩三搖頭道:「我可沒看見……師叔,你看到沒有?」

  葛仙童道:「沒有。」

  李金貴見到葛仙童都不相信自己,更加焦急,道:「師叔,弟子不敢說謊,明明方才師父出現過,還跟我說了好幾句話。」

  葛仙童頷首道:「嗯,我相信你,師兄他神通廣大,或許念你誠心,運出元神,飛越萬里河山到了這裡,讓你見上一面也不一定。」

  淩三問道:「小子,你說說看,師父是什麼樣子?」

  李金貴道:「他……他老人家看起來很年輕,好像只有二十多歲的樣子……」

  淩三一笑道:「師父道力通玄,青春永駐,六十年來椰是那個樣子,若是外人見了,還以為我是他的長輩呢!」

  他伸了下舌頭,作了個怪樣,道:「等你看到師娘,你更是要愣住了,她老人家就跟白家的小鳳兒一樣,又年輕,又漂亮……」

  葛仙童叱道:「猴崽子,不要胡說八道,小心雷劈!」

  淩三摸了下亂草似的頭髮,問道:「小子,你且說說看,師父是什麼打扮?」

  李金貴道:「他老人家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袍,袍上繡著一個火紅的太陽,頭上梳著一個高髻,插著一根烏黑的木簪,背後斜背長劍……」

  淩三—拍大腿,道:「對!這就是他老人家了,當年他初出江湖,便博得玉面神君的美名,這數十年來都沒改變衣束裝扮……」

  李金貴興奮地道:「那麼我是真的看到他人家了?」

  葛仙童道:「你所見到的,只是師兄的元神,並非他的法相,看來他是垂憐你一念癡心,所以特地趕來見你一面的……」

  淩三道:「師父對這小子實在是太好了。」伸手拍了拍李金貴的肩膀,道:「有時候想起來,我都不免會妒忌你!」

  李金貴不知說什麼才好,傻傻地笑著。

  葛仙童長歎口氣道:「金貴一向都很乖巧,深得師兄的疼愛,想當年他惹上了北海魔尊,因在玄陰七絕陣中,沾上了奇毒的三寶靈砂,半邊身子都已爛了,師兄聞訊趕去,力破七絕大陣,與北海魔尊在花濺斷崖決戰,拼鬥了三個時辰……」

  李金貴聽來極為神往,見到葛仙童說著說著,竟然停了下來,忍不住問道:「師叔,後來呢?」葛仙童搖頭道:「嘖嘖,那真是我這輩子所僅見的大決鬥,北海魔尊手下的十二弟子全都毀於一旦,那時你師父施出九轉玄功,與北海魔尊交手,你師母則對付那些魔崽子,我嘛,動手救你……」

  淩三道:「嘿!那時還是我為你護法的,師弟,你大概不記得了。」

  李金貴苦笑著搖頭,道:「不記得了!」

  淩三道:「師叔用本門純陽真力替你抗拒毒性蔓延,還給你服了碧羅金丹,卻因為你中毒大久,終致不治,唉!」說著,長長的歎了口氣。

  葛仙童道:「那三寶砂乃是天下之至毒,本門碧羅金丹縱是用七十二種藥物煉成,仍然無法解毒,逼不得已,只得讓你兵解托生……」

  古廟寂靜,跳躍的火光爍著、襯著頹敗的牆壁,垂落的蛛絲,構成一幅詭異而怪絕的圖樣……

  李金貴置身其中,聽得淩三跟葛仙童述說自己「前生」之事,似是置身於夢幻裡一般。

  那些片斷的話語在他的腦海裡,似是片片破裂的拼板,隨著一塊塊的集中,拼合成一張清晰的圖畫,逐次的展現在他的眼前。

  一會兒,他似是看到師父玉面神君與面目猙獰的北海魔尊在拼鬥玄功。

  一會兒,出現眼前的又是他陷身在七絕大陣中的情景。

  刹那之間,他又仿佛變為身中三寶靈砂,巨毒入骨,躺臥海巔之上等死的可憐蟲……

  當他想到自己的前世死得那麼慘,被淚水濕濡的眼睛,禁不住一陣模糊。

  葛仙童道:「孩子,你想起了前世的事了?」

  此情此景之下,何者是真?何者是幻?

  李金貴自黃昏之後所經歷的事,比他以往所過的十六年歲月中經歷的事,還要複雜、奇妙得多。

  一個人在面臨這些真實的遭遇後,還會不相信他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事嗎?

  李金貴別說還是個十六歲,沒有見過世面的孩子,就算他是個飽經世故的中年人,他也會相信,這些親所遭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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