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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酒僧半戒大步行來,哈哈笑道:「貨賣識家,老叫化生來不解酒滋味,那牛鼻子老道,自恃身份,不肯飲用,看來還是給我和尚算了,和尚嗜酒如命,只要果是好酒,縱然酒中下的有斷腸毒藥,和尚也是慷慨赴死,而且死而無怨。」

  青衫儒士沉吟了片刻,突然縱聲笑道:「不錯,貨賣識家,兄弟這瓶梅花露,連瓶帶杯,一併奉送了。」

  酒僧半戒伸手接過,一仰臉嘴到酒乾,笑道:「好酒啊!好酒!」

  青衫儒士不理半戒的呼喝,盤膝坐下,長長呼一口氣,道:「諸位不肯品嚐兄弟的梅花露,那是怕我在酒中下毒了。」

  他這番話,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對人解說。

  那中年道士突然站了起來,精芒閃動,目光凝注在蕭翎的臉上,緩緩說道:「小施主,可是身體不大舒服麼?」

  蕭翎對他印象甚好,當下點頭答道:「一些小病。」

  中年道士笑道:「貧道略通醫理,願代效勞,一診小施主的病勢。」

  目光卻投注在飯丐的臉上,查看他神情變化。

  蕭翎雖是聰明絕頂,但也無法了然這些江湖上的機詐,敵友是非,當下接道:「好啊!我先謝過道長。」

  那中年道人卻凝立不動,似在等待著什麼。

  只聽飯丐長長嘆息一聲,道:「這孩子已費了老叫化一天一夜手腳,但他還未能完全復元,道長如肯施以援手,老叫化一樣感激不盡。」

  那中年道人微微一笑道:「貧道只不過略諳醫道,據外面觀。這位小施主的傷勢,似是先天具來,再加上近日受了外傷,引發內傷……」

  飯丐接道:「不錯,他被點中了陽明胃經上的太乙穴,引發先天具來陰脈硬化,重傷則七日之內殞命,輕傷落個半身麻痺的殘廢,老叫化不解醫道,只不過就觀查所得而言。」

  那中年道人笑道:「沈兄說的句句中的,一字不錯,慚愧的是貧道無能促他復元,如若沈兄允把他交付貧道帶走,貧道當盡快趕回武當山去,請掌門師兄為他療傷。貧道師兄醫理精深,功力勝過貧道十倍,料想絕不致誤了他的病勢。」

  飯丐驀然一張雙目,湛湛神光直逼那中年道人臉上,一字一句的緩緩說道:「雲陽子,老叫化走了大半輩子江湖,經歷了無數的大江大浪,難道還會在陰溝裡翻船不成。」

  雲陽子微微一笑,道:「貧道縱然是另有用心,但可療好他的傷勢,當非虛言相欺。」

  飯丐突然一閉雙目,道:「好吧!你帶他走!」

  雲陽子右手一揮,那黑衣道童一躍而至,俯身抱起蕭翎,急向殿外奔去。

  那青衫儒士冷笑一聲,道:「雲陽道兄。」左手一擺,緊隨他身後那又黑又矮的人,突然一躍而起,橫身攔住了那黑衣道童的去路。

  雲陽子肩頭晃動、疾快的繞到那黑衣道童身前,冷冷喝道:「成兄可是想和貧道為難麼?」

  那青衫儒士淡淡一笑,道:「這個兄弟只怕沒有那樣的膽子、哈哈!武林中有誰不知雲陽道兄之名。」

  蕭翎眼看這些人,竟然爭相搶奪自己起來,心中又是奇怪,又是好笑,暗道:怎的我蕭翎竟受到他們如此重視起來。

  只見雲陽子拂塵一擺,道:「成兄既然沒有和貧道為難之心,那是最好不過。」

  那青衫儒士冷然一笑,道:「兄弟雖不願和雲陽道兄為難,但並非懼怕武當派的盛名,和雲陽道兄手中的長劍。」

  雲陽子眉頭微微聳動,但他終於忍了下去,說道:「成兄有何見教?貧道洗耳恭聽。」

  青衫儒士兩道目光一直在蕭翎的身上打轉,瞧了半天,道:「雲陽道兄不惜千里跋涉,把這位小兄弟送回武當山去,當真是為了替他治病麼?」

  雲陽子道:「不錯。」

  青衫儒士道:「有道救人如救火,這位小兄弟既是身罹重病,如何還能忍得千里奔波之苦。」

  雲陽子道:「這個貧道自有良策,不勞成兄費心。」

  青衫儒士笑道:「我看不用了!」

  雲陽子道:「什麼不用了?」

  青衫儒士道:「兄弟不才,亦通醫理,這位小兄弟的病勢,兄弟亦可醫得,那是用不著再千里迢迢,趕回武當山了。」

  雲陽子道:「貧道已得沈兄同意,成兄這等橫裡插手干涉,不知是何用心?」

  青衫儒士淡淡一笑,道:「救人性命,兄弟是不甘後人。」

  蕭翎聽得心中直叫奇怪,暗道:他們這般吵來爭去,搶著要為我醫病,這等好心之人,當真是世上少見的很。

  雲陽子臉色一整,冷冷說道:「貧道自忖醫道,恐不在你成兄之下,但尚自知無能醫好這位小施主的病勢,憑成兄那點醫道,哼!只怕是自詡太高了吧!」

  青衫儒士笑道:「兄弟被武林同道稱作百手巧醫,難道是白叫的麼?」

  雲陽子道:「貧道只聽過成兄那百手書生之名,卻從未聞過百手巧醫之稱。」

  青衫儒士笑道:「那只怪道兄少在江湖之上走動,見聞不多罷了。」

  他語聲微微一頓,又道:「道兄既不信兄弟的醫道,兄弟當場試驗給道兄見識一下如何?」

  雲陽子冷冷的道:「一個人一生之中,只有一次死亡,這等大事,豈可試驗著玩的麼?」青衫儒士回顧了酒僧半戒一眼,只見他雙手抱著那盛裝梅花露的玉瓶,鼻息間鼾聲大作,似是已酒醉入夢,心中膽氣一壯,高聲說道:「這位小兄弟可是你們武當門下麼?」

  雲陽子道:「雖非武當門下,但貧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自是當盡心力。」

  青衫儒士笑道:「你受何人所託?」

  雲陽子似是不願和百手書生翻臉,鬧成僵局,忍了又忍才說道:「成兄親目所見,貧道受沈大俠的囑託,送這位小施主回武當山去療治痼疾。」

  青衫儒士笑道:「這麼說來,如若沈兄答應,道兄就留下這個小兄弟了?」

  雲陽子冷哼一聲,未置可否。

  那青衫儒士提高了聲音,叫道:「沈兄如若信得過兄弟醫道,兄弟立即可動手替這位小兄弟療治傷勢。」

  蕭翎仔細看那青衫儒士,雖然生的五官端正,皮膚白淨,但雙目之中,神光閃爍不定,眉宇之間,隱隱泛現出一層黑氣,心中不喜,生恐飯丐答應那青衫儒士之語,當下高聲說道:「沈伯伯,我不要他替我醫病,我要跟這位道長去。」

  青衫儒士雙目一眨,兩道森冷的寒芒,暴射而出,冷冷說道:「武當山離此遙遠,只怕你到不了武當山就要病重而死。」

  蕭翎道:「我死了也不關你的事。」

  那青衫儒士雙眉聳動,似想發作,忽聞飯丐冷冷說道:「人是老叫化相託雲陽道兄帶回武當山的,如若有人想橫裡攔阻,那是和我們酒僧、飯丐有意為難。」

  百手書生臉色一寒,眉宇間的黑氣忽見強烈,但在一瞬之間,立時消失,哈哈一陣大笑,道:「既是沈兄的主意,兄弟自是不便再橫裡阻擾了,唉!只可惜這位小兄弟的性命,只怕要送在雲陽道兄一番好心好意的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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