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風雨江湖情 | 上頁 下頁


  打前站的人,通常都是最會擺譜的人;而最會擺譜的人,通常都喜歡講個小排場;講排揚的人,當然不能沒有兩個跟班。

  所以,廿四騎只剩下了廿一騎。

  這已經是秋公子離開杭州後的第廿八天。

  他們走了將近—十月,才到靈邱。

  由靈邱如是連夜趕路,越過北嶽恒山,直趨大同,應可趕上為郡主生麟兒準備的湯餅之會。

  據說,王府已安排了一個盛大的彌月之慶,因此,他們就必須在彌月之日,趕回王府。

  二更左右,一行人奔過了王莊堡。

  丁翔已在下—個宿站,準備下酒飯等著他們。

  下一個宿站是搶鳳嶺。

  雨,下得更大了。

  落雨天垂淚……郡主歸寧,本來不是可悲之事,蒼天又為何垂汨?

  古大力一馬當先,他是將軍,將軍時時都應該以身先士卒自勉,所以,他不能不走在最前面。

  這一段路已是山路,崎軀不平,但王府百中選一的良駒不少,這廿一匹良駒,自然沒把山路放在眼中。

  否則,一行人似乎也不必冒雨冒黑的趕路。

  但是,如果山路上有著陷井,那又自當別論。

  古大力策馬奮進,雖然渾身上下濕透,倒也仍是鐵塔般威武不凡。

  然而,人有失手,馬有失蹄。

  這百中選一的良駒,居然就在這時候驀地失蹄。

  古大力就像滾石般的滾了出去。

  廿一騎,剩下了廿騎,這廿騎人和馬,都像石像般定住了。

  輕轎也停住了。

  蓉蓉在迷朦的睡意中驚醒。

  她低頭看看懷中嬰兒,嬰兒正在甜夢中微笑。

  她掀起轎簾,就看到那張臉,秋公子的臉。

  她輕柔的掠掠鬢角,低問道:「到了麼?秋郎,是不是到了?」

  秋公子搖頭道:「沒有!有人來了。」

  蓉蓉哦了聲。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她默然。

  他也默然。

  這一路,他都默默地,很少說話,廿八天的路程中,他說的話,比不上他在小紅樓中一天跟她說的話多,男人本來就不喜歡多話,所以,她沒有怪他。

  來的人不止一個。

  古大力從爛泥中爬起來,一眼就看到了七八雙腳。

  七八雙腳當然不可能只有一兩個人。

  但他是將軍,將軍被人從馬上摔下來,總是不光彩的事,他要發發威,那也在情理之中。

  古大力對準寓他最近的個人,噴出一口爛泥,罵道,「是你這兔崽子害得者子摔了一跤?」

  那個兔崽子倒也不像兔子,他既瘦又高,至少要比兔子高出廿倍,就像一根插在廟門前的旗杆。

  他的名字,也正好就叫齊敢。

  齊敢抹抹臉上爛泥,冷冷地道:「我是齊敢,不是兔崽子,誰敢說我是兔崽子,誰就死定了。」

  古大力砰的一拳擊出大喝道:「死定的是你……」

  他叫做大力,這一拳的力道自然不小,就算是堵牆,也會被他一拳擊倒。

  可惜他面前站的不是一堵牆,是一根旗杆。

  旗杆通常比磚牆要有彈性和韌性,所以,古大力這一拳就打了個空,接著是一陣裂帛之聲,古大力就像是被人由頭到腳一下子撕成兩半。

  齊敢站在古大力身後,兩手血腥,冷冷地道:「我說過,誰敢叫我兔崽子,誰就死定了……」

  古大力死也不會相信,他那半截鐵塔般的身子,會被人一掌劈裂,撕成兩片。

  他死也不懼,所以,他終於死了。

  齊敢彎下腰,找了個積雨的水窪,去洗手上的血腥。

  李西崖莆一般由馬上跳下來,蹬著古大力兩片屍體和滿地扼血,嘿嘿一笑,走向齊敢。

  齊敢正好洗好了手,躬著身子,抬起頭。

  李西崖就在他跟前。

  王府裡五品官員,只不過是個青衫文士,但齊敢卻像遇見鬼一般耽了起來,怯怯道:「是你……」

  李西崖道:「是我。」

  齊敢道:「我這回沒有惹你。」

  李西崖指指那還在冒著氣泡血沫的古大力道:「他是什麼人?你知道麼?」

  齊敢道:「死人。」

  李西崖道:「很好!」

  很好的意思,一般說來,就是很滿意。

  李西崖似乎很滿意,對齊敢的回答很滿意,因此,他跨前了一步笑了一笑。

  齊敢忽然像被人蜇了一針,大叫道:『我不知道他是什麼人,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李西崖冷笑道:「他是死人,你說的,你當然知道!」

  齊敢退了五步,雙手亂搖道:「我不知道,不知道……』忽然,他就像踩到了一腳臭狗屎,跳起來像風一般走了。

  李西崖徽微一笑,歎了口氣道:「你回來,死人是不能逃走的。」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