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金釵令 | 上頁 下頁 |
一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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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搖搖頭,阻止於飛虹說下去,抽噎著道:「這一切都是為了一個『情』字,一個人如果在情場失意,而想不開,鬼使神差之下,當然會做出令人齒寒的事來。」 為了「情」字,是嗎? 於飛虹在心中凝思著,是的,玉書生就是為了一個「情」字,而為害無影門。不是為了財,也不是為了勢。 她眼珠一溜,轉念寒聲道:「你在為他脫罪?」 「我不否認,」那女子沉吟了一下,深深的凝視著於飛虹,道:「我不勉強你放了他,但如果你堅持要取他性命,請連我一道,我自願在黃泉路上陪伴他。」 「你……唉,你這不是在為難我嗎?」於飛虹猶豫的歎道。 杜秋寒望了這癡心女子一眼,開口道:「我們如果今晚不殺他,明日一早,他一定會對我等不利,姑娘,你這不是在跟我等作對嗎?」 「再也不會了,他永遠沒法子……」那女子突然連連搖手否定,卻欲言又止。「此外他愛你娘,不能忘情才移情於你,不會傷你的。」 「你為什麼說他再也不會,也永遠沒法子?」杜秋寒問道。 那女子歎了口氣道:「因為方才的火花助長盤毒發作,讓他十多年辛苦祛蠱之工夫白費了,在最後一刻反助蠱毒進入腦中,只怕他再醒來,不但以前的事都忘記,只怕已成為白癡一個,而且我跟在他身旁這七八年來,一直在密煉一種能使人祛百毒,而且摒棄惡念,重新活過來的靈藥,近日已將煉成,我會將這種丹藥讓玉書生服下。」 於飛虹訝異的張大眼睛,愕然的道:「靈丹?祛百毒?包括蠱毒嗎?那記憶力?」 「是的。其實在六個月以前,這種靈丹已練成了,他賴著靈丹的維持,他才能活到了現在!但他將永遠是個白癡。」 「你確定這種靈丹,不但可以祛百毒,還可以使他由裡到外,脫胎換骨,完全變成另一個人,不再是以前的玉書生?」杜秋寒挑高眉毛,不可思議的凝神著那女子。 「自從我行醫十四年來,還沒有一次失誤過。」那女子神情自信篤定的保證道。 「你是個女醫生?」杜秋寒好奇的問。 「不錯。」 「姑娘如何稱呼?」杜秋寒又道。 那女子沉吟了一陣,才毅然道:「既然你們信得過我,我就不再隱姓埋名,我外號女華陀,本名蕭元雌!」 「啊?原來你就是笑笑使者蕭彌勒的女兒,中原少年使者蕭元雄的同胞姊姊!」於飛虹失聲驚呼道。 「于姑娘怎麼認識我爹及弟弟?」蕭元雌訝異的問道。 於飛虹於是將八龍女招親時,遇到蕭彌勒的事,簡單的告訴蕭元雌。 「唉,真高興弟弟覓得了佳偶,我為了玉書生,離開他們身邊已有十多年了!」蕭元雌不勝唏噓的道。 看著蕭元雌堅定悲毅的神色,杜秋寒和於飛虹不約而同在心中喟歎著:這個女華陀對於愛情的執著,已到了愚癡的地步,令人一掬同情之淚,但也令人敬佩。 三人沉默了一會兒,蕭元雌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由懷中摸出一包藥,走過來,交給杜秋寒道:「這是『九九斷腸丹』的解藥,麻煩你交給那位癡情的波斯公主。」 頓了一會兒,又鄭重吩咐道:「記住,要在八月前讓她服下,過了八月,她一定無藥可救,毒發身亡。」 「謝謝你!」杜秋寒立刻接過藥包,起身朝蕭元唯拱手謝道。 「不必謝我,像她那麼癡心的姑娘,那麼早死未免太可惜了!」 蕭元雌幽歎一聲,話聲甫落,突然迅雷不及掩耳的由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寒芒一閃即逝,杜、於二人還來不及出聲驚呼,她的右臂已齊肘斬落,鮮血滴嗒滴嗒的流下地來。 「蕭姑娘,你這是做什麼?」杜秋寒和於飛虹驚惶失措,並想走上前攙扶她。 「不,你們不要過來,我死不了的,這麼做,只是求二位相信我並沒有欺瞞二位……」蕭元雌飛快的為自己在傷處抹上傷藥,忍住錐心的疼痛,輕咬下唇解釋道。 「蕭姑娘,就憑你這一腔真情,我於飛虹可以答應你的請求……」於飛虹不勝唏噓的道。 蕭元雌灰白的口唇顫動了好幾下,才嗚咽的謝道:「謝謝二位相信苦命人,還有一個時辰天就亮了,你們快離這兒!所有的機關、暗樁、人手,我已經全部撤去,從明天起,這處水榭將沉入西湖水底。」 蕭元雌說著,提氣咬牙一把抱起不醒人事的玉書生,轉身不見。 杜秋寒和於飛虹二人交換一個眼色,他們手牽著手,離開了石室,步出了廊道。 二人任意的點足走在草叢、石徑上,竹林中,一路上平安無事。 撤除埋伏的竹榭,此時不再顯得詭密、懾人、森嚴、恐怖,乳白色的皎潔月光流瀉著,清風徐徐吹拂著,這時的竹榭似乎已經恢復其優雅、清新、柔和、幽靜的本來面目了。 當二人拐過濃密的竹林時,忽然一條人影自竹林中沖天而起,轉瞬不見。 「是金百輪!」杜秋寒目力清明,吃驚的道。 於飛虹皺了皺蛾眉,沉吟著道:「看來他並無惡意,只是不敢見我們,才勿忙離去。」 「玉書生的身分已經暴露了,恐怕金百輪再也不敢回到竹榭了!」 於飛虹點點頭,長歎了一聲,低聲道:「他只是一個受人擺佈的老可憐,我很同情他!」 「好了!別提他了,瑤華他們還在等我們呢!」杜秋寒心疼的輕捏了捏於飛虹的嫩頰,然後握緊她的手,二人連袂朝湖面飄去。 兩條如箭矢般的黑影,同時射向湖邊等候的小船上。 一回到暫時安身的萬事通住處,杜秋寒和於飛虹就將昨晚所發生的事,源源本本的告訴大家。 「世界上竟有如此癡心的女子!」瑤華首先忍不住歎了口氣。 她私下做了比較,跟女華陀蕭元雌對玉書生比起來,她對杜秋寒的癡情雖自認可表日月,但女華陀為情所受的幽怨、寂寞和痛苦,何止她的百倍、千倍呢! 「萬老前華,飛虹認為讓女華陀帶走玉書生,比殺了玉書生還值得,前輩認為呢?」 對於飛虹的問題,萬事通並不做回答,只淺淺一笑,道:「這也許是玉書生的幸,也是他的不幸!」 于飛虹和杜秋寒疑惑的對望一眼,杜秋寒好奇的問:「前輩有何高見,可否說來聽聽?」 以大腿根跪坐椅上的萬事通,沉吟了一會兒,道:「玉書生倖免于死,這是他的幸運,但他今後又將受到情絲的羈絆,這又是他的不幸了!此種不幸,對他來說,比死還痛苦!」 於飛虹這時眼珠子滴溜溜的直轉,她的思緒早已飄到另外一樁事上,那就是萬事通和杜秋寒長相十分相似。 當于飛虹有機會和萬事通獨處時,於飛虹以善意目光看看萬事通,半晌才開口道:「老前輩,您和秋寒是否有牽連?甚至有某種程度的關係?」 萬事通口唇半張,顯然十分驚奇,怔了一陣子,才呐呐的道:「二小姐,你是怎麼知道的?」 於飛虹笑一笑,道:「前輩是承認了!飛虹是由前輩的眼神和言語上,看出您對秋寒很關切,此外,您和秋寒幾乎在同時遭同一路人的追殺,這其中必有蹊蹺!」 「哈哈哈!于二小姐果然聰明,連老夫都無法瞞得過你!」萬事通樂的大笑道。 於飛虹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高興,蛾眉一蹙,好奇的道:「前輩誇獎了,但不知您和秋寒的關係是——」 「唉!」萬事通突然重重的歎了口氣,啞聲道:「老夫今年已九十一了,那杜秋寒不過二十出頭,依年齡、輩份來推算,二小姐,那杜秋寒應該稱我為什麼?」 於飛虹凝思推算了一會兒,微笑的道:「依輩份看,一個是曾祖父,一個是曾孫,不過——」 「不錯,老夫乃是秋寒的親曾祖父杜新知,他乃是我杜家一脈相傳的曾孫!」萬事通突然截斷於飛虹的話,重重的道。 「原來您就是秋寒的曾祖父,這太巧了!」於飛虹心中深深的為萬事通和杜秋寒高興,但沉吟了一下,不解的道:「既然您就是秋寒的曾祖父,那為什麼不立刻與秋寒相認呢?秋寒難道一點也不認識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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