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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多蕾絲雖是個絕頂高手,她每日陪杜秋寒練功,切磋武技,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無非是想多藉機相處,耳鬢斯磨罷了,而不是在意武功增進多少。

  杜秋寒則一心武學,對於多蕾絲的言行舉止,雖已猜出八分她的心意,但總以為她只是小女孩的迷戀,也不放在心上。

  這日,船舶進入西湖,天色已昏黃,他站在船首和多蕾絲並肩欣賞湖景。

  偶一昂首,看見劉星、茶花站在山徑小道上,凝神戒備,非常高興,杜秋寒正想開口招呼,卻又看到他二人身邊還站立著一大堆人,同樣的肅立,心中一愕,不覺話又吞了回來,雙目如電一掃下,已把四周看了一遍。

  他發覺那一群人雖然凝神戒備,卻無驚恐之色,可見並非有危險,恐怕是于姑娘游湖,在此小憩。

  想到於飛虹可能就在那山徑水榭中,杜秋寒的心跳得如擂鼓,他下意識的地尋找那張熟悉的面孔。他是找的那麼專注,使得身旁的多蕾絲發覺了他的異常。

  多蕾絲隱約的意識到杜秋寒好像發現了什麼,而在引頸企盼著,拾眼四望,仿佛在找什麼?

  杜秋寒看見她了!

  於飛虹在兩個身材頎長的男子陪伴下,出現在水榭回廊上,杜秋寒的眼睛定定地盯在於飛虹的瞼上,看她緩緩的走近那茶几,款款落座。

  「她是誰?」多蕾絲小聲地問。

  杜秋寒沒有回答,他腦中的某一角落,正忙碌的活動,一方面為於飛虹的本人似乎比記憶中消瘦了些心疼,一方面也在為於飛虹出現在這裡而驚訝,試圖為她出現找出個正當理由。

  「杜大哥!」多蕾絲伸出一隻手,輕輕扯了杜秋寒一下,道:「她是于姑娘嗎?」

  杜秋寒心不在焉的瞥了多蕾絲一眼,道:「是的,她……」突然地杜秋寒警覺不對,他立刻改口問:「你是怎麼知道她是誰?」

  多雷絲咯咯輕笑道:「我不知道,是你告訴我的!」

  「我?……」

  「是的!你!就是你!」

  咯咯的輕笑聲,變成一連串深沉的笑聲。

  杜秋寒暗自皺眉,他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告訴多蕾絲的!

  「對不起,杜大哥!」她收拾起笑聲,垂了垂頭再抬起,道:「我注意到你的眼睛朝那三個人方向看,而且朝著中央的那女人看,眼神是那麼柔和,而且嘴邊還噙著一絲笑意,整個人似乎在剎那間,變得那麼有生氣,有活力……」

  多蕾絲停下話來,她咬了咬唇,神色嚴肅中還帶了些悲傷。

  「你在船上這麼久,你看我的眼神就沒有和看她一樣,我想,她一定就是你在昏迷中,口口聲聲喊的于姑娘。」

  說到這裡,她忽然轉過頭,半晌才幽幽的道:「杜大哥你想不想見她呀?」

  杜秋寒楞了楞,下意識的點點頭。

  多蕾絲一聲令下,船直駛水榭下的碼頭。

  剛放下跳板,杜秋寒前腳尚未跨上,「颼颼」風聲響動,兩個身著青衫的漢子,橫身擋在跳板前。左首的青衫漢雙手合抱一禮。

  朋友,此乃私宅,請朋友移駕他處登岸。」說完,雙目炯炯盯著杜秋寒。

  杜秋寒伸出去的腳倏地縮回,多蕾絲正想上前說話,杜秋寒伸手挽住多蕾絲,制止她再說話。

  船夫立時收回跳板,船隻緩緩劃離開岸邊。

  那兩個青衫漢眼睛眨都不眨,直到船入湖心為止,這一幕的發生到結束,於飛虹不知道,劉星、茶花不知道,甚至金百輪、南宮慕白都不知道。

  杜秋寒俊目如電,卻在船隻劃動的霎那,把附近的山形地勢、屋宇位置都一一記在腦子裡面。

  多蕾絲心中雖有不服氣,但心胸坦朗,見杜秋寒不計較,心中的不快,霎那間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二更梆子聲,一條黑色人影,倏地由湖畔的船上沖起,如輕煙般,往湖畔半山水榭方向而去。前面的人影方轉過竹林,船上又如鬼魅般,飄出一條淡色人影,銜尾直追而去。

  二道人影,一前一後,停停走走,不多時,已來到山腰下。這兩個人不是別的,正是杜秋寒和多蕾絲。

  多蕾絲的輕功遠比杜秋寒還來得高明,這中間雖距離五六丈遠,轉眼間,她便已追躡在他身後不到五尺處,而未暴露出絲毫的形蹤。

  這時,杜秋寒停下來,俊目朝竹林暗處一掃,隨手在身旁的竹枝上折下兩根細竹,右手一抬,兩根細竹無聲無息的穿過竹縫,「嘶」的破空聲後,「咚咚」兩響,竹林暗道倒下兩個人影。

  杜秋寒身形又起,這樣一起一伏,一停一行,足足花了大半個時辰,才到達水榭。

  水榭內,人聲靜寂,看不到人影,聽不到聲音,四周真的一片靜寂,連片竹葉落在地上,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不但多蕾絲被這氣氛鎮懾住了,杜秋寒更感覺不尋常。

  雖然說,半夜人們都該入睡,但這地方卻聽不到人的正常呼吸或翻身打鼾聲。那表示這地方,沒有人睡。偌大的水榭,沒住半個人,為什麼又警戒得如此森嚴。

  從湖畔開始,竹林藏有人,山徑巨石後有暗樁,每一拐彎,每一角落,簡直是五步一崗,三步一哨,這種警戒,就是皇宮內苑也不見得能防衛的如此周全。

  最奇怪的是,為什麼耗費這麼多的人力來防衛一座無人的水榭呢?千百個疑點,在杜秋寒的腦中盤旋。

  整座水榭沐浴在淡黃的月光下是那麼柔和、寧靜。多蕾絲深為這份祥和所傾倒,她想:這應該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住。是神仙?是隱士?她更訝異,在月光下杜秋寒臉色沉重,似乎正為著什麼疑難而煩心。

  杜秋寒是在煩心,他正極力為這種奇異的現象,尋出一個答案,甚至在考慮自己是否應該進入竹榭去查。

  他下定決心,一溜煙的穿過他剛掀起的垂簾,身形消失在竹垂簾內。他一步一趟,借著透入竹簾的月光,仔細的觀察,他邊走邊注意,直走到湘竹簾後面,半天都沒出現。

  多蕾絲站在水榭垂簾外,看著杜秋寒的一舉一動,看到他直走入垂簾後,盞茶工夫仍不見人兒出來,心裡有些慌,眉頭不覺一皺,心思紛亂,一時拿不定主意,她決定不再多想,一晃身,穿簾而入,直走進竹簾。

  多雷絲心中喊糟,竹簾後除了一張床外,什麼也沒有,床上的被褥,折得整整齊齊的,似乎沒有睡過。

  多蕾絲又上下左右仔細的查了一遍,找不到絲毫可疑的地方,她又愁又納悶地在床上坐了下來。

  方坐穩,只覺床板又動了一動,多蕾絲整個人嚇了一跳,忙站起來看,沒什麼異樣,她再坐下,只覺床板又震動一下,多蕾絲心想,這床板有點古怪。

  有這麼一想,她便在床的四周用力掀,想把床板掀起,說也奇怪,這床板有如鐵片般,意然掀不起來,多蕾絲不信邪,運集內力聚於手,握住床沿木板,丹田真氣一貫,使力一掀,不但木板沒掀動半分,連木板都沒粉碎絲毫。

  這一看,讓她嚇了一跳,什麼樣的木板這麼硬,剛才她這一掀,起碼也用了五六百斤的力道,不但掀不動床板,竟然連木頭也沒弄碎分毫,讓人吃驚。

  多蕾絲心一氣,乾脆坐到床上去。

  誰知人方往床中央一坐,床板帶人竟然直沉下去,這一直沉,讓多蕾絲嚇得差點尖聲叫出口。

  在霎那間,床板已沉到底,停在一個一丈方圓大小的直廊上。廓上方,懸了兩顆拳大夜明珠,照得整條廊道明若白晝。

  多蕾絲心想,既下來了,何不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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