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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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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他在將三奇和千敗老人武學融合後,急著出山的原因。 要出去,在他來說並非難事,只要假以時日,多攀點山岩,多走些路,一月走不出去,兩個月也可走出去! 但杜秋寒不如此想,他觀察過,攀渡湘西這千山萬嶺費時太久,他想循澗溪而下,比較快些。因為溪澗臨水處,比較有人居住。 他站在這個山坪的南端看過,在這個山坪下有一條山澗,澗水雖然洶湧澎湃,但直穿過好幾座山,或許可以流入海,因為從這地方看過去,山澗是越去越寬闊了。而幸運點的話,碰上船隻,一路搭回江南,是絕無問題的。 現在要做是由這山坪到山下,有一兩百丈高,他必須想辦法讓自己安全到達山下不受傷。 那必須要有上乘的輕功,這是他最弱的一環。 從他懂事屢遭人追殺時,所學的武功,便是以招式對敵為主,往往招式怪異,著重在擊破敵人的殺招,救命為主,其他方面並不太注重。 即使這幾日來,他也是如此偏重於招式的練習,而忽略了其他三奇的武學。 其他……想到這裡,杜秋寒忽想起刻在壁上的一組口訣! ……氣在丹田運轉……在半空中借氣換氣……以氣禦氣…… 杜秋寒氣果隨念動,照著壁上口訣,依次練了起來。 只見他吸一口氣,身形隨之上升,升起丈高處,陡地吸一口氣,未料這一口氣方吸入,身子猛地直往下降。他心一驚,雙手平伸,一振動,排出一口濁氣,身子又冉冉上升一丈多。 直到力竭,身子墜地。 杜秋寒心中大喜,沒想到第一次就能升高三丈,當下調勻真氣,再試。 連續幾次下來,杜秋寒竟然能一次在空中借氣換氣十多次,連升十多丈高,雖是直升,但已頗為進步。 在抓到一些要訣後,杜秋寒決定練到口訣的第三步。即是在升浮之際,以氣禦氣,變換身形,或左飄、右斜,前翻、後轉。 三日後,杜秋寒滿意的停下來。 他一邊伸手抹去額頭的汗珠,隨手砍下一枝竹枝,走近南邊的山坪朝下看。突然吸一口氣,身形往前疾竄出一丈遠,在半空中一個翻滾,頭朝下,雙手握緊竹杆,直往下沖墜。 好個杜秋寒! 真是藝高人膽大,從山坪到山下至少也有一百多丈高,竟然就持著一根竹竿,靠著一套新練的身法,就從山坪上沖下來,真是令人捏一把冷汗! 山風獵獵響,拍得杜秋寒耳膜發痛,吹得他眼淚直流。由於急速的下墜,使得血流動過速,一顆心「砰砰」直跳,幾乎要蹦出口去。 山邊,不時有突出的石塊,尖岩,杜秋寒不時的用竹竿撐抵,以免身子下墜給碰上、撞傷。 就在距離地面還有十來丈時,杜秋寒身子借著竹竿一橫甩之勢,斜飛,減緩了墜勢,飄飄然降落在岩床上。 驚險、厲害,沒有絲毫損傷。除了那一頭淩亂散披的頭髮,及紅咚咚的眼睛及臉外,一點也看不出他是個方才從鬼門關上回來的人。 單就這份異于常人的機智、魄力作為,就夠令人佩服了! 才定下心,杜秋寒毫不遲疑的走到岩壁旁的竹林中,「咻咻咻」的大刀閃動,一撮近二十支挺直碗粗的竹子應聲而倒。一個時辰不到,他已利用山藤和竹了結成一個竹筏,順溪澗水流,直流而下。 拐過彎,繞過角,行行重重的,在傍晚時分,竹筏已繞過幾座山頭,忽地一個好大的漩渦在前,竹筏被渦流一卷,直盤旋,在杜秋寒稍一沒控制好之下,渦流將人卷出竹筏外,幸好杜秋寒人機警,在發現無法再控制時,雙足一點竹筏,身子硬是橫飛出近丈,脫離激流漩渦圈,落入水中。 杜秋寒水性不熟,但是應付這種場面還勉強可以,在幾個狗爬式的泅水,連泅帶踢,總算到了水邊了。 他一步步的踩著水底的滑石,慢慢的走過去。淺灘的石塊都尖峭,滑不留足,他卻攀著石塊,像猿猴般從水流上躍過,到達幹地上。 他很鎮定的檢查是否受傷,他發現自己的雙膝在劇烈的顫抖,手臂上擦破一塊皮,正在流著血。 「夠了!」杜秋寒告訴自己,今天走這麼遠夠了。 走回水邊,撿起一根樹枝對準在回游的一條大魚,「噗」的一下,插中了,有三四斤重吧! 跨大步,走到一片草地上,放下魚。以驚人的速度,砍下樹枝,生好火,烤了起來。 草地四周,不少燃燒的痕跡,許多石塊上也殘留著煙熏的黑痕,證明這兒有人停留過。 一個苗人背著獵袋走過來時,杜秋寒驚奇地抬頭看著他,眼光中有訝異,也有歡迎。苗人感覺到他的歡迎,坐下來,掏出一隻兔子,也放在火上烤,兩個人在火焰跳動、木頭燒裂的劈拍聲中,相互的交換食物。 天亮時,苗人帶著他走到一處苗人處,杜秋寒以一把匕首、幾兩碎銀,換了一條破舊的小舟,按照苗人的指引,由山澗直駛入大江。 在小舟接近長江時,一陣大浪濤,終於把小舟打翻了。不知在水中掙扎多久的杜秋寒,他最後的記憶是被人抬到條大船上,有一個渾身散發出迷人的香味的姑娘在朝他笑。 杜秋寒突地坐起,腦中一陣大暈眩,砰地一聲又倒下了。 這一聲響,驚動了坐在床邊打瞌睡的侍女。 侍女走過來,取下杜秋寒頭上的濕巾,又換上另一條冷濕巾,放在他的額頭上,嘴裡嘰哩咕嚕的輕言撫慰著。 杜秋寒昏昏沉沉的躺了好幾天。 他知道自己病了。奇怪的是,從小他就結實而健康,連個鬧肚子、中暑都不會有過。現在,病勢卻來勢洶洶地,有兩三天,他都陷在半昏迷的狀況裡。 隱隱約約的,他知道自己床邊來來往往來穿梭著人群。娘?于姑娘?奶媽?不!不是!香味不一樣! 這是一種奇特的香味,不是娘她們身上的桂花、茉莉香,也不是于姑娘身上那種淡淡的蘭花香,而是一種甜甜的香味,聞起來讓他非常舒服。 帶有這香味的女子,一直待在他身邊,他確定這一點。 渾身火燒般的痛楚,和腦袋敲打撕裂般的疼痛中,他一直在說著、喊著。說些什麼?喊些什麼?呢喃著些什麼?他自己也不清楚。 只覺得一回像從山坪直墜到那百丈山澗中,那種刺骨的寒意。一回兒像又置身在不歸谷中的地穴口般,全身在熊熊燃燒般那般炙熱。使他不自禁的哭著、叫著。 汗水濕透了頭髮和被褥,他一直有個感覺,那便是他一直赤裸著上身。 然後,他慢慢的清醒了。 隨著這份清醒,他分清楚照顧他的有三個人,其中一個握著他的手,陪在身邊軟軟溫慰,憐愛的為他抹汗、喂湯汁的少女,正是那隨身散發甜甜香味的人。 那少女並未因為他的神智恢復,就收起她的關懷和照顧。反之,她把他當小孩般寵愛著,為他揩臉、梳頭,不理會他的抗議。 她溫柔、親切、愛笑,雖然一張小嘴裡總是喃喃的、不停的叨念著:「多吃點!」「多喝點!」「我要你快點好起來!」「多躺著,病才剛好!」 雖然他的病早好了,可是他不忍心去拒絕她的關懷和照顧,在起床的第二天他就拒絕過了,少女的失望難過表情,令他活生生的咽下緊接在拒絕之後告辭的話。 要告辭是不可能的,船在長江上行走。 但少女接受了他的堅持,不再一口一口的喂他,讓他自己吃飯、喝湯。因為他的接受再留下,少女因而神采飛揚。 說真的,杜秋寒也真的捨不得告辭,從娘死後,再也沒有人疼他、照顧他,和尊重他。 現在這條船上,有三個女人寵他,四個大漢見了他的面,恭敬親切的招呼他。他幾乎要沉醉在這種日子裡,他貪戀的接受那少女的照顧、關懷,讓日子過得平靜溫馨。 這日,杜秋寒站在甲板上一路舞起新練成的三奇絕學。 他衣袂飄飄,身形優美,雙手忽推忽迎,或拒或打,盤旋遊走,起落有序,煞是好看。 只聽到艙門口一聲鶯語:「好功夫!杜大哥,我來了!」 嬌笑連連中,甜香隨風至,一條人影,如彩蝶飛舞般,在他的掌影中穿來穿去,翩然飄飛。 月光淡影中,船板上,淡黃及藍色兩道人影,上下的飛動,不時夾雜幾聲高興的輕笑聲,站在艙口的幾個人,看得高興,更是拍手聲迭起,喝采稱讚。 只聽一聲「咯咯」嬌笑聲後,兩條人影迅速分開。少女笑嘻嘻的道:「捉到你啦!捉到你啦!」 杜秋寒笑意仍噙在嘴角,一雙眼睛卻怔怔的注視著少女一臉得意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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