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寒梅傲霜 | 上頁 下頁 |
一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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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卻令她倒盡了胃口,幾乎吐出了午間在青泉鎮上吃進去的上好菜飯。原來那是一顆人頭,白雲飄的人頭。 夜色雖暗,銀狐的目力卻強,一眼就認出來了。最令她駭異的是,白雲飄的人頭齊頸而斷,並非刀切,而是活生生用手抓下來的。 銀狐機伶伶打了個冷顫,不過,她倒還有點膽量,一咬牙,人頭仍然拿在手中。揚聲問道:「是尊駕的傑作麼?」 解玉歡在她娘的薰陶下,一向心狠手辣,此刻竟然哇地一聲,雙手掩面,像是不勝驚駭。 銀狐低叱道:「玉歡!別給為娘的丟人現眼了,站到一邊去。」 宋先生道:「令媛想必不會如此膽小吧!」 銀狐道:「尊駕還不曾答話,白雲飄是尊駕殺害的麼?」 宋先生道:「不錯。」 銀狐道:「只因為他洩漏了尊駕的行藏?」 宋先生道:「老朽不喜歡被人作為詐財圖利之工具,是以向他追討黃金,打算原壁歸趙,孰料他竟拔腿開溜。待老朽追上時,又欲暗器傷人,他既然找死,老朽何不成全他。只是耽誤了你的口信,得罪!不過,老朽卻為你追回了黃金,功罪可以兩抵了。」 銀狐一揚手,將白雲飄的人頭拋開,在羅裙上擦拭了手上的血跡,心念一橫,鼓足了勇氣問道:「聽說尊駕在找咱們娘兒倆?」 宋先生點點頭,道:「有此一說。」 銀狐冷笑道:「憑尊駕的武功,若想找咱們娘兒倆的晦氣,可說輕而易舉。又何必藏身驚魂崖石縫之間,形同宵小?」 宋先生嘿嘿笑道:「你的激將法用得不錯,女人畢竟比男人心機深得多。可惜老朽不是為了找你母女二人的晦氣而來。」 銀狐心頭不禁一寬,道:「那麼,有何見教?」 宋先生道:「老朽想和你打個商量。」 銀狐道:「尊駕太客氣了。」 宋先生道:「既然是為打商量而來,自然就得客氣點。因為這樁事非要請你賣個面子不可。」 銀狐心中暗凜,口頭上卻極為平淡地說道:「既然有事商量,老身就要請教寶號了。」 宋先生道:「老朽人稱宋先生。」 銀狐道:「以裱糊字畫為生。」 宋先生道:「你必然不會相信。」 銀狐道:「連尊駕的姓氏是否真的,老身心中也有存疑。」 宋先生輕笑道:「人無姓無名,只有一個號,而令媛的姓名也不見得會真,既是如此,你又何必一定要追究老朽是否真的姓宋?」 銀狐道:「花言巧語,舌展詭變,無非想隱瞞來歷。別以為老身糊塗。」 宋先生道:「武林中人,精明者莫過銀狐了。」 銀狐道:「少廢話,直說有何事和老身商量吧。」 宋先生道:「你可要聽清楚。」 銀狐道:「我還不曾耳聾。」 宋先生突地語氣一沉,道:「銀狐!不管你有多大野心,也不管你是如何施展手法去翻江倒海,老朽都不會出頭過問你的閒事。但是你母女二人不得去沾染秋傲霜。聽清楚,『擎天宮』副宮主秋傲霜,絕對不要在他的身上打歪主意,就是這一件事。」 解玉歡插口道:「秋傲霜是尊駕什麼人?」 銀狐低叱道:「玉歡!休要插口……」 轉頭向宋先生接道:「尊駕方才說過,是有事情要和老身商量。」 宋先生道:「就是這件事。」 銀狐道:「請教商量二字何解?」 宋先生道:「你有權不答應。」 銀狐道:「尊駕說對了,如是老身不答應呢?」 宋先生道:「犯我者不得好死,白雲飄就是榜樣。」 銀狐道:「尊駕真是夠狂的了,既然如此狂妄,目中無人,又何必隱瞞來歷。」 宋先生道:「識貨的行家一樣識得未經雕琢的璞玉。只怪你有眼無珠,老朽話已說完,如何辦,由你自己斟酌,別過了。」 拱一拱手,突地長身而起,刹那間,失去了蹤影。 解玉歡咋舌道:「好快的身法,就像鬼影一般。」 銀狐喃喃道:「他若是鬼,必是厲鬼。」 解玉歡道:「娘!你的預兆失靈了,一點禍事也不曾發生啊!」 銀狐幽幽一歎,道:「並非無禍,只是由白雲飄瓜代罷了。」 解玉歡突然想起了宋先生的話,不禁眉尖深鎖,道:「咱們該怎麼辦?」 銀狐道:「什麼事?」 解玉歡道:「我指的是秋傲霜那樁事啊!」 銀狐道:「只得緩慢圖之。」 解玉歡道:「娘!你當真怕他?」 銀狐道:「他如是為娘心目中猜想的那人,倒是惹不起。」 解玉歡道:「娘猜他是誰?」 銀狐道:「娘還拿不准,慢慢再告訴你吧!」 解玉歡突然放低了聲音說道:「聽他的口風,八成和秋傲霜有什麼深厚關係。」 銀狐道:「為娘也是這樣想……」 語氣微頓,喃喃接道:「秋傲霜的父親已死,是他師父?」 解玉歡語氣一振,道:「對了!一定是他師父。」 銀狐道:「玉歡!話別說得這樣肯定。咱們快點過驚魂崖吧!到最前面的集鎮得有個五十裡地,為娘早已饑腸轆轆了。」 楊家堡這天熱鬧極了。 堡裡堡外都已打掃潔淨,地上看不到一片落葉,梁上見不到一根蛛絲,真個是一塵不染。而且,堡門處還挑起了一排彩燈,像要辦什麼喜事。過午之後,堡裡的一群年輕姑娘們都已換上了新衣新鞋,仿佛彩蝶穿花般忙個不停。 「金鈴兒」楊桂玲親自指揮,直到她認為滿意了,這才回到旁廳中小息。 她剛坐下,一盞茶尚未喝到一半,忽然響起一陣嬌脆的吆喝聲:「堡主到!」 俄而,環佩叮噹,八個彩衣丫環簇擁著一個中年婦人走了出來。 那中年婦人看上去約莫有四十來歲,貌相端莊,體膚豐腴,楊家堡女人當權,男人俱是招贅入堡,生下女兒留在堡內習武,生下男孩,則送往堡後農莊耕作,而且堡內的女人全都姓楊。那麼,這位雍容華貴的中年婦人就是這兒的堡主了。 楊桂玲慌忙起立,福了一福,道:「參見母親。」 中年婦人從容落座,緩聲問道:「金鈴兒!你從清晨忙到現在,要是秋傲霜不肯來,你豈不是白忙了嗎?」 楊桂玲道:「女兒一定有法子要他來。」 中年婦人道:「聽說他的性情十分倔強,你可不能頂撞他。」 楊桂玲眉尖一蹙,道:「媽!我真有些不明白,秋傲霜只不過是梟雄之流,金玉其表,敗絮其中。媽怎會選他作女兒的東床快婿哩!」 中年婦人面色一沉道:「金鈴兒!你又向為娘說這種話了!」 楊桂玲慌忙一福,道:「女兒下次不敢。」 中年婦人面色稍見緩和,道:「金鈴兒!你說秋傲霜前來只住一宿就要離去?」 楊桂玲道:「也許只在堡內喝上一盞熱茶,他若是肯留一宿,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 中年婦人喃喃道:「照說,他既然來了,就不能再讓他走。」 楊桂玲道:「媽!這事多虧朱星寒幫忙,不然,秋傲霜極可能過門不入。朱星寒還要隨秋傲霜返回秋家故居取藥引子以救父病,我們可不能耽誤他的事呀!」 中年婦人擺擺手道:「就照你的意思吧!他們幾時可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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