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寒梅傲霜 | 上頁 下頁 |
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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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蓉媚回道:「江老先生已經安睡了。」 秋傲霜道:「這樣早就睡下了麼?」 夏火蓮探頭看了一下天色,道:「說早也不早了,此刻怕有酉正光景。鄉下人早起早睡,可不象咱們這樣日夜不分哩!」 秋傲霜也不再多說話,喝了兩盅酒,然後又連吃三碗白米飯,看他吃喝的神情,似是心情愉快。 飯後,秋傲霜穿過竹林,在江邊侍立良久,四野無人,萬籟俱寂,也不知他腦海裡在思索什麼。 直到夜半光景,月兒已移中天,秋傲霜才回到傷篁叢中的草屋。 茅舍漆黑,似乎三姬都已入睡了。 行至近前,他才發現夏火蓮在屋前等他。 秋傲霜方才面水佇立良久,心情早已寧靜,然而此刻一見夏火蓮,卻又蕩漾起來。 她的髮髻,她的面容,以及她的身軀,都仿佛是那蕭月梅的模樣。 其實,兩人是完全不同的。正如其名,火蓮如蓮花般嬌豔、奔放;而月梅卻是一株在北風怒吼聲中傲然而立,獨發幽香的紅梅。 月光明亮,位於茅屋之前的夏火蓮沉於一片銀光之中,面容、身影均不模糊。然而秋傲霜的眼睛看她卻似蕭月梅。 怪?的確有點怪? 秋傲霜愣了一下,才低聲問道:「何、孟二姬睡了麼?」 夏火蓮應道:「早睡了。何妹明晨卯初就要前往渡口守候……」 秋傲霜已經一腳跨進堂屋,接口問道:「你也早該睡了,一路上怪辛苦的。」 夏火蓮道:「火蓮等著侍候……」她一面說,一面搶先一步,打開了一間屋子的房門,這是整個茅舍中唯一有木板門的房間。 秋傲霜未曾猶豫,就走了進去。 幾上有一盞油燈,吐出細小的火苗,昏黃的光芒照得屋內朦朦朧朧的。 秋敝霜深深吸了一口氣,覺出屋子裡曾用艾草薰過,有一股芬芳的餘味。 木床也經過擦拭,上面鋪著厚厚的乾草,一床新的竹席,兩隻木枕,還有一條粗白布的罩單,想必都是孟采玉從江浦鎮上買回來的。 夏火蓮關上房門,很認真地插上了門閂,又將唯一的一扇窗戶用木楔牢。這才輕聲說道:「副宮主可以……」 秋傲霜冷叱道:「早告訴過你,不要用這種稱呼,怎麼又忘了?」 他的語氣冷峻已極,似乎存心要藉此引起彼此的不快,因為他此刻心中的意念也極為矛盾。眼前將要發生一件事,然而這樁事卻是他不想作的事。 夏火蓮非但沒有不快,反而更嬌媚地說道:「火蓮將相公看成唯一的主子,所以一時改不過來,以後留意就是……」語氣一頓,接道:「相公也該睡了,待火蓮來侍候相公寬衣。」 秋傲霜道:「我自己來。」說罷,脫下了外面的粉藍大衫,退去靴子,躺上了木床。 沉默許久,夏火蓮才低聲問道:「火蓮也是在這裡睡麼?」 秋傲霜唔了一聲,極其輕微,仿佛被一種難以察覺的意念所逼出來的。 夏火蓮又問道:「油燈要熄麼?」 秋傲霜又唔了一聲。 「噗」地一聲,燈熄,窗縫間射進來一線月光,剛好橫在床的中央。 夏火蓮來到床前,再次問道:「火蓮要寬衣侍候麼?」 秋傲霜仍是唔了一聲,若非萬籟無聲,夏火蓮又特別留神,這一聲輕唔她是無法聽到的。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自床邊響起,秋傲霜轉頭一看,那一線月光正投射在夏火蓮雪白的肌膚上,他連忙閉上眼簾。 這一閉上眼簾,情況更糟,床邊的夏火蓮竟然完全變成了他腦海中的蕭月梅。 那深深的眼波,那長長的秀髮,那輕盈的身裁,刹時間擾得秋傲霜心猿意馬,六神無主。 他轉過身去,輕輕地解下貼齊的「四絕劍」將冰冷的劍鞘貼在臉上,但是,卻仍然無法使搖盪的心神定下來。 突然,一隻手拿去了他手裡的短劍,一具溫暖而滑膩的軀體滑進了他的懷中。 一個極低、極媚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道「相公請寬衣吧!」 秋傲霜記得自己曾說過目下他似乎成了一塊俎上之肉,現在的情景才真是如此,他聽任夏火蓮的那只手為他解衣,而無一絲反抗之力。 ▼十三 誤結孽緣 當她拉松他腰間系著的絲絡時,他才捉往了她的手,喘息著說道:「我不能如此屈辱姑娘的冰清玉潔之身,請姑娘放開。」 這完全是對另一個人說話的口氣,敢情他還是將夏火蓮當成了蕭月梅。 夏火蓮的確有些訝異,而她私心慕戀秋傲霜日久,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半個身子壓了過去,媚笑著說道:「相公說那裡話?打從入宮之日起,火蓮的身子早就屬於相公的了。」 「火蓮」二字象一盆冷水,潑熄了秋傲霜的情欲之火,也驚醒了他的靈智。 因親近女色而使他苦練多年的劍法毀於一旦,他倒不曾顧忌。 將另一個女人替代蕭月梅而發洩自己的渴慕之思,那才是罪不可恕。 他立即就要將夏火蓮的身軀推開,但他也唯恐過一陣子還會把持不住,當下牙關一咬,彈指點了夏火蓮的昏穴。 夏火蓮裸露的身子無力地滑了下去。秋傲霜翻身坐起,籲喘不住。 那一線月光正從夏火蓮的腰際投射而過,秋傲霜看見一條寬約一寸,白如玉帶的胴體。 在其餘的部位雖是陰暗難辨,秋傲霜似乎看到了無數晶亮的眼睛,自然那是屬於蕭月梅的。 他幾乎又想抬手去解開夏火蓮的昏穴,他忍住了,趁他智珠猶明的一瞬間,連忙拉起那條白布罩單,將夏火蓮連頭帶腳蓋上。 非常奇妙。當夏火蓮的軀體隱藏在罩單內以後,秋傲霜心頭的幻想也消失了。 自然,他的心情也逐漸平靜下來,最後,他終於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秋傲霜突然被一陣低低的話聲驚醒過來。 劍為「萬人敵」,所以練劍之人不但要練精、氣、抑、身法、步法,同時要練眼、練耳。在黑夜中交手,耳朵眼睛的功力高低,占勝負的很大因素。 那陣話聲雖極為輕微,嚴格地說來,簡直比夏蟲的低鳴還要細微,但是卻沒有逃過秋傲霜的耳朵。 交談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是那名叫江上秋的老漁翁,女的聲音卻極為陌生。 只聽江上秋道:「我告訴過你,從此不要回來,你怎麼又回來了?」 那女子的聲音道:「爹說話真稀罕!這是自己的家,怎不能回來?」 江上秋道:「我早就對你說過,從今以後權當沒有你這個女兒。」 秋傲霜不禁一愣,原來是江上秋的女兒回來了。但他不明白,何以他們父女倆鬧得如此絕裂。 側耳細聽,那女人冷笑道:「爹狠心不認女兒,作女兒的卻還狠不下心腸不認爹。」 江上秋道:「你少回來看我兩次,我還可以多活幾年。」 女子冷笑了一聲,道:「爹!其實我也不想回來惹你生氣,可是有一句話我不得不回來向爹說。」 江上秋道:「有話快說!」 女子道:「你若不認我這個女兒,那麼,你以後就少管我的閒事。」 江上秋道:「你如果不太自愛,我還是少不掉要嚴厲的管教你。」 女子道:「這是什麼話?你若不承認我是你的女兒,又何必管我的閒事。」 江上秋道:「除非你不姓江。」 女子道:「五年之前,我就不姓江了。而且遊走在外,我也不曾用過姓江的名號!」 提起「名號」二字,秋傲霜心中不禁一動,莫非這個少女也是武林中人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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