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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這處茅舍的主人是個年逾六旬的老漁翁,自稱名叫江上秋。據他說,原來這間寬大茅舍是他和一女三兒共居的。長女遠嫁,三子又出門另謀棲身,因此就剩下了他一個孤老頭子。每天撒上幾網,捕捉幾尾鮮魚,半吃半賣,日子過得倒很清閒。

  天雖已擦黑,這老漁翁還在茅舍前的一遍小空地上修補魚網,看來他的體力還不太壞。

  秋傲霜走到老漁翁面前一拱手,道:「江老,你的眼力真好啊!」

  江上秋抬起頭來呵呵笑道:「老朽最高興的就是偌大年紀眼力還好,骨頭也硬,又吃得睡得……」語氣一頓,接道:「相公要走了麼?」

  秋傲霜道:「在下原打算借寶齋小歇,流覽一下江邊景色,晚問就走。料不到此地如此清靜,使在下流連忘返了。」

  江上秋道:「相公打算住下麼?」

  秋傲霜道:「在下想再打擾數日,不知是否方便?」

  江上秋道:「相公太客氣了,只是捨下空有床榻,卻無枕席被褥,又乏吃食款待,恐有簡慢之處。」

  秋傲霜道:「這倒不需江老煩心,江浦鎮上吃食衣物應有盡有,在下自會去採辦,只望不太打擾江老的清靜就行了。」

  江上秋道:「只要相公喜歡此地,不妨多住幾日……」語氣一頓,接道:「相公住在金陵麼?」

  秋傲霜道:「前來金陵作客而已!」

  江上秋道:「那三位姑娘是……?」

  秋傲霜道:「在下侍妾。」

  江上秋呵呵笑道:「相公真有福氣……」語氣一頓,接道:「看相公的氣度,聽相公的談吐,分明出身書香門第,不知有了功名不曾?」

  秋傲霜心中暗笑,然而當夏火蓮正在屋裡淨身換衣之際,他也樂得和這個孤獨老人聊聊,因而信口胡謅道:「在下最怕讀書,三字經勉強讀完,千字文念了半年,那裡談得上什麼功名啊?」

  江上秋道:「對了!老朽好象看見相公和那幾位姑娘都佩掛寶劍,必定武藝高強。那麼,相公該是個武舉人了。」

  秋傲霜道:「武舉人有啥意思?少不得還要轉戰邊疆,身居戰功,才能飛黃騰達,一將功成萬骨枯,在下不願以別人的性命來作自己登高的墊腳石。」

  江上秋緩緩頷首,贊許道:「相公真夠豁達!誰人不爭名利,唯獨相公不求聞達於世,真是太難得了。」

  秋傲霜原是信口胡謅,目的只是指望在這裡多住幾天,以便等候單飛宇身邊的首席劍姬來到。

  但是七搭八搭的閒聊中,他卻發現這位老漁翁談吐不俗,似乎是一個經過大風大浪的人。

  不過,這老人是經過宦海風濤,還是江湖風濤?秋傲霜就一時拿不准了。

  正想再和對方進一步攀談,卻見孟采玉走了過來。

  孟采玉道:「啟稟副宮主,妾身打算去至江浦鎮上買些吃食。」

  江上秋接口道:「老朽今天捕得幾尾鮮魚,待老朽去取一尾來,送與相公做湯吃。」說罷,自顧自地去了。

  秋傲霜沉聲道:「孟姬!你怎麼在這老翁的面前,稱呼我副宮主?」

  孟采玉道:「妾身一時不察,下次留意就是。」

  秋傲霜也未深責,沉吟了一陣,道:「可知渡船每天何時開航?何時停航?」

  孟采玉道:「渡船每天自卯正一直到酉末。」

  秋傲霜道:「從明日卯初開始,你們三個人輪流守候渡口,一見芳駕,立刻就將她請到這兒來。」

  孟采五點了點頭,突又一挑眉尖道:「此地能夠久住麼?」

  秋傲霜道:「此地遠離市鎮,左右又無官道,甚是僻靜,暫住無妨,你到江浦鎮上買些米糧酒肉,順便帶點枕席回來。天氣炎熱,被褥倒不需要了。快去快回吧!」

  孟采玉恭聲應是,然後走出竹林之外,俄而,一陣蹄聲逐漸遠去。

  秋傲霜走進茅屋,見夏火蓮業已穿換停當。在油燈火苗的映輝下,顯得肌膚紅潤。

  夏姬本是一個面貌姣好,生得極為嫵媚的女子。想必在另外二姬口中聽到了什麼,此刻一見秋傲霜,竟然眉挑目語,頻傳情愫。

  秋傲霜曾命何、孟二姬解衣侍寢,必然是聽到了這件事情,夏火蓮才情態大變。

  秋傲霜也不說破,向何蓉媚揮揮手,道:「孟姬去買米糧酒肉,不久回來。你先去灶下燒一鍋水候著。本副宮主要和夏姬聊聊,不到該吃飯的時候,不要來打擾。」

  何蓉媚應是退下,在一轉身之際,她向夏火蓮擠了擠眼睛。

  這間房內,除了一張空空的木床及兩張竹椅外,別無他物。待何蓉媚離去,夏火蓮關上草扉,秋傲霜這才在竹椅上坐了下來。

  夏火蓮在他對面坐下,不太露骨地展顏一笑,道:「妾身人在旅途,心在金陵,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副宮主。」

  秋傲霜心頭雖暗暗感到對方的獻媚使他不是滋味,然而在表面上卻笑著說道:「真難為你有這一份心……」笑色一收,接道:「夏姬,本副宮主待人如何?」

  夏火蓮微微一愣,挑眉道:「副宮主何出此問?」

  秋傲霜道:「要你據實回答。」

  夏火蓮道:「待人不薄啊!」

  秋傲霜緩緩頷首,道:「那麼,你我暫時拋棄貴賤之分,說幾句心腹話。」

  夏火蓮一福,道:「請副宮主賜教,妾身聆聽。」

  秋傲霜一擺手,道:「既然要說心腹話,那就得將這些稱呼改換,否則說起話來就有顧忌,來!坐下,慢慢聊。」

  夏火蓮又是一福,道:「遵命!」說罷,在秋傲霜對面一張竹椅上坐下。

  秋傲霜伸出一雙腳去,將夏火蓮坐的那張竹椅勾到身邊,那張竹椅本不甚堅牢,但移動時既未發出聲響,也未支離破碎,足見秋傲霜除了一套氣勢淩人之「旋風劍法」外,小巧功夫也不弱。

  略一沉吟,才開口說道:「火蓮!我好象記得你是『陰陽劍』呂湘燕的寄名弟子,對吧?」

  夏火蓮應道:「是的。」

  秋傲霜道:「因何不入室,而要寄名呢?」

  夏火蓮道:「呂前輩曾立下約誓,此生只收弟子一名,在我之前,她已收教了大姐韓玉鳳,所以不便再收火蓮入室。然而他老人家也不忍火蓮孤伶無依,才給予寄名弟子的名份。」

  秋傲霜道:「入宮之初,你曾說過,父母雙亡,舉世無親,按宮主規矩,身為門人者,只要親人已死,並不勉強說出家世,此刻你我作心腹之談,能說出你的身世麼?」

  夏火蓮點點頭,道:「妾身遵命……」語氣微頓,神色黯然接道「先父夏一峰,原是六扇門中的一名捕頭……」

  秋傲霜插口道:「原來他是習武之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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