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寒梅傲霜 | 上頁 下頁 |
| 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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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聲中,「唰唰」兩響,摺扇已到手,閃電般一閃一合,倒也氣勢不凡。 俞蕊香迷起眼睛凝視了朱星寒一陣,喃喃說道:「娃兒的架勢不弱,倒有點名家風範。老婆子說讓就讓,進不進招那是你的事。 現在,老婆子先來三記空招,你可得當心那第四……」 「四」字還在舌尖上翻滾跳躍,朱星寒耳際已然就響起了一陣「呼呼呼」的狂風之聲。 待那「掌」字一出俞蕊香之口,人已欺至朱星寒的左側,但見掌影如山,強勁逼至,端的威猛絕倫,銳不可當。 面壁而跪的蕭月梅不禁失聲驚呼,卻被尖銳的嘯聲掩蓋下去了。 朱星寒那敢大意,這可說是他出娘胎以來首度遭遇到強勁的高手。當即氣聚丹田,力貫右腕,摺扇「嘩」地打開,橫切如刀,想將那股逼體強勁削弱,同時打算轉移其去向。 只聽「嘶」地一響,那股逼體暗勁倒的確向左一偏,自朱星寒左側擦身而過。然而。他的軀體卻不由自主地向右斜飛五尺,腳底一個踉蹌,險些當場摔倒。 俞蕊香體形一轉,沉聲道:「娃兒!你倒不曾給你老子丟臉!」話聲中,右掌再度揚起。 朱星寒雖已站定,氣血卻獨自翻騰,冷眼一憋,房內的桌椅俱已易位倒塌,如果那一股勁風碰到身上,不死也傷。 看來,第二掌萬難逃過。 心機一動,立刻叫道:「你老人家且慢動手!」 俞蕊香右掌緩緩垂下,冷聲道:「有何遺言?」 朱星寒道:「晚輩晚生數十年,能與前輩高手過招,真是無上榮幸。你老人家可否將招式名稱一一見告,晚輩則死而無怨了。」 其實,他是藉故拖延時間,以便使自已有充裕的時間重聚內力。 俞蕊香道:「娃兒倒是挺好學的!好!待老婆子告訴你吧!方才那一招名為『梅壓群芳』!只不過三分勁道,被你娃兒逃過,算不了什麼希奇!你試試這一招『梅開二度』,看看能否被你逃過……」 話聲未落,身形暴動,同時右掌疾吐,在那乾枯的和掌一翻一複之際,兩股勁道十足的掌風,向朱星寒展開了夾擊。 急切中,朱星寒只得以攻為守,施展亡命打法,奪洪門,敞中宮,不避不閃,摺扇一合,奮向俞蕊香天靈大穴處重重點去。 如果互不相讓,必是同時殞命亡身。 俞蕊香作夢也不曾想到朱星寒這個小娃兒會起拼命的念頭,成名人物多半招式不會用老,連忙撤招收勢,飄身而退。 朱星寒卻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俞蕊香站定身形後,怒叱道:「哇兒!誰教你這種打法?」 朱星寒道:「兵法當雲,置之死地而後生,此為鐵定不爭之理。」 俞蕊香道:「哼!想不到你這娃兒還讀過兵書戰策……」語氣一沉,接道:「老婆子雖想殺你,卻要殺得你光明磊落倘若方才老婆子左掌上格,右掌不收,死的是不知利害的娃兒!」 朱星寒心念暗動,聽口氣,俞蕊香對他似乎尚有顧念之意。 於是連忙恭聲道:「多謝前輩高抬貴手,既然如此,剩下的一掌就免了吧!」 俞蕊香道:「老婆子倒有此心。」 朱星寒道:「多謝!」 同時打算摺扇收進袖中。 俞蕊香一揚手,道:「娃兒慢點!」 朱星寒雙目一張,道:「你老人家還待……」 俞蕊香沉聲接道:「老婆子說話從不打折扣,自然不能為了留你之命而自毀慣例。死活看你娃兒的造化,看掌,這一招名為『梅傲寒霜』……」 「霜」字未出口,右掌已飛快拍出。 朱星寒牙根一咬,默察掌勁來勢,打算以靈巧之身法全力閃身朵。 俞蕊香右掌拉出,去勢未停,冷哼一聲,正待一拍到底…… 突然,面壁而跪的蕭月梅大叫一聲,一個疾滾,嬌軀已滾至俞蕊香與朱星寒的兩者之間。 俞蕊香自然不願傷著自己的外孫女兒,連忙撤招收勢,怒目炯炯地盯在蕭月梅的臉上。 蕭月梅匐伏在地,咽泣地說道:「外婆,請恕孫兒不孝。你老人家這一招『梅傲寒霜』毀過多少成名人物,他……他……」 俞蕊香狂怒地吼道:「住口……」冷電般的目光朱星寒一掃,接道:「娃兒還不快滾!」 朱星寒早已呆若木雞,楞然不動,內心卻翻騰不甯已極,蕭月梅如此捨身的呵護,而他在片刻之前,尚弄奸使詐,欲斬斷她的活命生機,這…… 俞蕊香又沉叱道:「滾!聽見了沒有?」 朱星寒長歎一聲,掉頭而去。他情知今後將面臨良知的鞭策,一方面為父親之病勢必非得到那段「龍涎烏墨」不可;而另一方面他卻又不能昧盡天良去切斷蕭月梅的活路。兩難!兩難!私心中頻頻歎息不已。 金烏西墜,月華漸升,河上亮起一片五顏六色的燈影,秦淮河又變了另外一番模樣。 在檣桅林立,燈影處處的畫舫,小艇之中,有一艘「銀」字型大小的中型彩舫,於這夜遠離了艇舷相接的舫群,獨自停泊于離南岸碼頭較遠的「蘆花蕩」裡,舫上高掛著一盞綠紗燈,那是「名花已有主,不勞漁郎再問津」的信號。 這彩舫外表看起來比「金」字型大小要遜色不少,然而內部卻也寬敞得很。而且還有個好處,寢艙就在舫上,豪客宿下,不必再另備精緻寢艇了。 細瞧一眼,方看清楚舫首那兩盞大紅風燈上分別寫著「銀花」二字,敢情這就是「銀花舫」了。 寢艙中,正有一個年約二十,面目妖嬈,身段婀娜的紅粉佳人在對鏡理妝,在她身後則有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俏麗丫環在殷勤侍候。 那紅粉佳人一面理調著朱砂,慢慢用食指尖兒著往臉頰輕勻細抹,一面嬌氣地向身後丫環說道:「秋月!昨兒晚上那個姓楊的闊少爺作的那副對聯倒挺有趣的,你念給我聽聽。」 名叫秋月的丫環道:「好像是『荷開送春色,香漫迎秋風』,我也記不大准。」 對鏡理妝的俏佳人螓首連點,道:「沒錯!就是這樣。秋月!你可懂得這兩名聯語的意思?」 秋月笑道:「那楊少爺不是解說了麼?荷花初夏綻開,就將春天送走了!初夏的荷花色豔,到夏末的荷花才有香味。所以香氣一湧漫的時候,就將秋風給迎來了。這樣不稱奇,頭上兩個字將姑娘的芳名嵌了進去,那才叫絕哩!」 敢情這對鏡調脂理妝的紅粉名妓,就是那杜府總管蔡錦堂的老相好荷香姑娘了。 荷香眉兒輕蹙,籲歎了一聲,道:「唉!那楊家少爺人俊有錢,又有才氣,昨晚在席面上我還試過他,好像還有點武功底子,說不定還是個嘯遨江湖的俠士。可惜我荷香沒那種福份攀交。唉……」臨末了,又是長長一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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