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寒梅傲霜 | 上頁 下頁 |
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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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解語一時之間忙得不亦樂乎。她打開壁紗櫥,先拿出四色果子,又端出四色冷盤和一罐陳年老酒以及杯、盤、碗、筷等物。 黃解語擺好杯箸,斟上了酒,才微笑著說道:「聽說金陵城內的杜『金刀』為公子接風時,有十個秦淮名妓作陪,我這裡可沒有這樣大的排場哩!」 秋傲霜和她相對而座,一抬頭就看見那半截的輕紗內,掩映可見的胸酥。因此皺了皺眉頭,道:「黃姑娘!夜深了!你還是再加一件衣服吧!免得受涼!」 黃解語笑道:「我不但不加,待一會兒三杯下肚,渾身發熱時,我還要脫呢?」 秋傲霜心裡暗道:「再脫就變成裸褐袒裎了,那還成何體統?」 黃解語複又嫵媚地一笑,道:「秋公子,你可別以為我不懂得規矩,或者是不知禮數,其實我是爽慣了。孤男寡女,若非情意投合,就不會相處一室,既來了,又何必拘泥那些小節呢?」 秋傲霜勉強地一笑,道:「姑娘真是灑脫得很,來!奉敬一杯。」說罷!舉杯一飲而盡。 黃解語也陪了個滿杯。她放下了杯子時,順手抓住了秋傲霜的左手,低聲道:「秋公子!承蒙抬愛,我,我是終生感激……」 秋傲霜很快地舉起杯子來,說道:「黃姑娘!喝酒!喝酒!有話慢慢再談。」 黃解語只得收回手去舉起杯子來和秋傲霜手裡的酒杯碰了—碰。 兩隻酒杯相碰,應該是鏘然有聲,然而卻是無聲無息,二人俱是練武功之人,對這不甚顯眼之異常之狀卻未放過。 四道目光同時向舉在半空中的兩隻酒杯望去,又迅疾地抬起頭,相互一視。 原來在兩隻酒杯的當中,有一根細小得不易察覺的絲狀之物隔住了。猛一看,那像是一根線。那根線不可憑空虛吊,必是從房頂上垂吊而下,自然線的另一端還捏在一個人的手裡。 秋傲霜和黃解語相互一視之後,前者立刻以「傳音術」發話道:「黃姑娘!這根線是劇毒無比的『蟾蜍絲』,毒粉必已進入酒杯之中,千萬小心!也不要抬頭觀看,待我設法逮住那個歹毒傢伙!」 黃解語也以「傳音術」回答:「我有法子……」說到此處,忽然咯咯嬌笑道:「秋公子,值茲良辰美景,我想作一首情詩,來日也好留為紀念,公子可有此雅興?」 秋傲霜明白她的用意,放下手裡的酒杯,欣然點頭,道:「好啊……」語氣一頓,摸出一幅羅絹攤平在桌子上,接道:「就請姑娘大筆一揮,寫在這幅羅帕上吧!」 黃解語也放下酒杯,從案上拿過硯墨,一擺手,道:「有勞公子磨墨如何?」 秋傲霜點點頭,卷起袖管,一本正經地磨起墨來了。 黃解語移杯盤,展羅帕,也是煞有介事。 此刻,那根細小的「蟾蜍絲」已然升高了三尺。由此可見房頂上窺伺的人尚未離去。不置他們兩人於死地,是不會甘心的。 黃解語緩緩自衣袖中拿出那支「七紫三羊」,筆尖向上,托腮沉思。 驀然,「嗤」地一聲銳響中,一蓬牛毛鋼針向房頂射去。 緊接著房頂上傳來一聲慘呼,一具重的軀體自屋脊處滾到屋簷,砰然落在院中。 秋傲霜飛快縱出,黃解語也隨後跟到。死者倒在長廊邊緣,面孔向上,正好映在明亮的燈籠光圈之中,看上去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雙手帶著鹿皮手套,顯然是為了防範「蟾蜍絲」上的毒粉。 那根「蟾蜍絲」還捏在死者的手中,由於韌性極大,很不易折斷。秋傲霜在縱出來時早已順手帶出了那幅羅帕,他將羅帕一撕為二,一半包著「蟾蜍絲」的一端,以另一半羅帕裹著右手,慢慢將「蟾蜍絲」收回包妥,納入懷中。 此刻,已有人聞聲掌燈出來觀看。 秋傲霜悄聲道:「黃姑娘!你穿這身衣服怎能立於廊下?快快回房去吧。」 黃解語雙手撫胸,嬌嗔地說道:「這個死鬼真是掃人雅興……」語氣一頓,壓低了聲音接道:「我吩咐店家重整杯盤……」 秋傲霜語氣急促地接口道:「來日方長,我立刻就要查出這人的來龍去脈,姑娘早些安息吧!」說完之後,就掉頭走出了西跨院。 走過穿堂,進入東廂,不用打聽,就看見一道矮牆前面高高掛著一個「合」字燈籠。 所謂「合」字型大小大房,並非一間屋子,而是一個大雜院。 裡面分隔了許多小房,秋傲霜剛一跨進去,就聽到一陣陣男女嘻笑狎匿之聲。 這裡也有值堂的店家,一見秋傲霜那身穿著,就知是宿在這兒的客,連忙迎上去問道:「客官是要會朋友麼?」 秋傲霜道:「我要找那位看相的大仙。」 店家連忙哈著腰回答:「請在堂屋稍坐,小人就去通報……」 語氣一頓,神情曖昧地接道:「黃大仙今天大發利市,召來一個釣魚巷的粉頭,這會正在大樂哩!」 秋傲霜並未就座,只站在門口等候,他似乎有點受不了了那種污濁的氣息。 仰望星空,他不禁陷入沉思…… 看黃大仙的出手,該是一個武功絕佳的人物,這種人多半潔身自好,怎會召來娼家?秋傲霜一時之間真摸不透這個以相士身份混跡金陵的人物是個什麼來路。 驀然,身後傳來一聲輕咳。 秋傲霜回身望去,正是那衣衫不整的黃大仙。 黃大仙一面扭著扭扣,一面嘿嘿笑道:「秋公子真算得上是一個好主顧,深更半夜都來照顧我黃大仙的買賣。又是什麼事?」 秋傲霜道:「大仙!打擾你的好夢了!」 黃大仙道:「那裡話?六錢銀子一宿的粉頭,那比得上公子身畔的軟玉溫香……」 秋傲霜接口道:「尊駕果真是一個江湖相士麼?」 黃大仙連連點頭,道:「公子問過多少遍,我黃大仙也說過多少遍了,自然是真的。」 ▼六 疑雲重重 秋傲霜冷冷一笑,將手裡捏著的羅帕舉了起來,問道:「看看這是什麼?」 黃大仙翻翻眼皮,道:「那不是一幅羅帕麼?湖色的,該是男子的用物。」 秋傲霜道:「羅帕裡麵包著何物?」 黃大仙雙眼瞪得溜圓,嚷道:「公子想存心難倒我麼?」 秋做霜冷聲道:「相士多半自稱半仙,尊駕號稱大仙,怎能難得到你?」 黃大仙神色傲然地說道:「公子說對了!任何人也難不倒我。 羅帕裡麵包著的是一報產于蘇州的銀色絲線,錯不了吧。」 秋傲霜道:「錯了。」 黃大仙道:「錯了請砸招牌。」 秋傲霜道:「你的招牌呢?拿出來讓秋某砸掉,再讓你看看這幅羅帕裡包的是什麼東西。」 黃大仙搖頭道:「那不可能,我黃大仙從未斷錯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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