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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是的,家嚴麥文岳,二十年前居住太湖之南的一個『桑頭渚』小漁村裡。」

  「怎麼樣呢?」

  「一天夜裡為一柄翡翠玉如意而出了事。」

  「那又怎會與地獄門有著關聯?」

  「晚輩在故居的桌子上發現有地獄門三個字。」

  「哦!」

  老菩薩沉吟了一會,他心中似有所動。

  「傳文判。」

  「是。」

  小沙彌合十一禮,他立即快步走了出去,須臾,兩個人一前後回進禪房之中。小和尚歸了他的本位站立,文判則在老和尚身前五尺處躬下了身子。

  「菩薩有何聖諭?」

  「你且查查『因由果錄』,看內中可有麥文岳其人的事故和記載。」

  「是。」

  文判探手入懷,摸出一本盈寸厚薄的書籍,略經翻閱,隨即恭聲地說:「稟菩薩,二十年前,麥文岳因一柄玉如意遭人覬覦圍殺,本門武判等人恰好有事路過桑頭渚,掠奪者見情況不妙而逸去,麥文岳因受傷過重,是以曾經帶回了地府,療養匝月,即已送出。」

  「可知行兇者為誰?」

  文判雙目未離手中簿冊,他繼續說:「當地土地事後曾經查報,乃是太湖水寇卓大川和吳世武。」

  「唔——你去吧!」

  「是。」

  文判覆冊歸賬,躬身而出。

  凡是進入地獄門之犯人,不論江湖宵小或是巨惡大輩,晦養中老和尚均時予召見,曉以大義,授之以理,是以冷谷内之人,他多少都有一個印象。

  老和尚說:「令尊麥文岳並無功果,只因受傷而入冷穀治療,他曾經一再向谷内之人探聽其妻的下落,卻一無音訊,小施主該是他當時未出世的孩子?」

  麥無名黠然地說:「是的。」

  「令尊的文理很好,老衲與他接談過幾次,只是他受此波折,已經萬念俱灰,聽他語氣,好像也要跳出紅塵。」

  麥無名長長地舒出下一口氣,他幹辛萬苦摸進了地獄門,卻仍然沒有找著他的父親,不過,聊勝於無,至少也獲悉了父親尚在人世的消息,也不無可喜,也聊慰心懷。

  「多謝前輩,晚輩這就告辭了。」他站了起來。

  「且慢且慢,陰曹地府,雖然是旨在救世,但卻暗中進行,少施主豈能說走就走?」

  麥無名惶恐地說:「那要怎麼樣才可以呢?」

  「按照地府冥律,誰皆可投胎,誰都能還陽,但必須要喝碗『孟婆暢』再行離去。」

  「孟婆湯?」麥無名驚奇地說:「喝下孟婆湯會怎麼樣呢?」

  「喝下孟婆湯會渾忘地獄中的一切。」

  「對身體是否有害?」

  「應演不會。」

  「對以前的記憶可有影響?」

  「或多或少。」

  麥無名躊躇了,麥無名為難了……

  「不喝孟婆湯也可以,就有另—條途徑可行,」

  麥無名精神一振,他衷心地追問了。

  「哪一條?」

  老和尚緩緩地說:「加入『地獄門』行列,成為『陰府』一員。」

  麥無名還是感到為難,陰曹地府雖然宗旨堂正,雖然地在瑤池,的確是人們嚮往之仙境,只是自己的心願未了,不然倒可接母親一同來此……

  「麥無名……」

  暮鼓晨鐘,震耳而驚心!

  麥無名悻然而答:「晚輩在。」

  他自一見到老和尚之面,心頭即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戚戚、惦惦,有敬畏、有孺摹;雖巨如廖不一,雖陰如龔天佑,他心中亦坦蕩泰然,而這位老和尚……

  「你道本座何人?」

  「前輩乃是治理陰府的地藏王菩薩。」

  「你知老衲法號?」

  「法號?法號……」

  麥無名茫然、麥無名遲疑,莫知所以……

  「孤木可曾告訴過你,世上還有一個孤雲和尚?」

  老和尚終於要透露他的身份了。

  麥無名二眼神光連閃,心頭不由狂喜莫名,他知道了,他明白了,霍然匍匐在地,口裡歡欣地說:「師伯您老人家萬安。」

  靜立一旁的小沙彌倏然睜大了眼睛,展開笑臉甜甜然地凝望著麥無名久久又久久,他亦是家罹大難,父母雙亡,為孤雲大師所收養,幼小心靈飽受無情的打擊,在十四歲那一年,毅然苫求孤雲大師為之剃渡,終身皈依三寶佛門,雖然生性世故老成,但究竟還是—個孩子,他常聽地府中之人談起兩個麥小雲在江湖中的事蹟。暗暗欽羨、仰慕在心,如今其中的一個也能算是同門師兄弟,怎不叫他高興雀躍呢!

  孤雲大師慈顏展露,欣然地說:「好孩子,你起來,你起來。」他伸出雙手,彎著腰肢把麥無名給扶了起來。

  「師伯,您老人家不是遠在天山清修嗎?怎麼會到這裡來做起冥王來了呢?」

  「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做點有益『人間』之事,總比長年青燈古佛要來得有意義,你不見近十年來江湖上消去了不少魔道戾氣?」

  「這倒也是,師伯不愧為地藏王菩薩。」

  孤雲大師笑笑說:「你也學會了捧人?孤木教的?」

  麥無名儒意依依的也笑著說:「侄兒是實話實說嘛!」

  「好個實話實說。」孤雲大師半真半假地說:「那你也要加入地獄門了?」

  「當然要的。」麥無名也是半真半假地說:「不過等侄兒找到了家嚴之後吧!」

  老少相對,禮尚往來,這大概是他們這一門系的家教源傳吧。

  孤雲大師笑意依舊:「這是你師弟清心。」他隨即轉向身旁的小和尚說:「見過你師兄麥小雲,哦!麥無名。」

  清心立即雙手合十,並且微彎下身子。

  「師兄好。」

  麥無名不管三七二十一,什麼和尚不和尚,喜滋滋的一把拉過了清心的臂膀,親切地說:「清心,你也好。」

  清心和尚的童心被引發了,他偷偷瞄了孤雲大師一眼,見老禪師只是含著笑意閉著眼,膽子頓時就大了起來,也拉著麥無名的手依依地說:「師兄,你在江湖上的名氣可真大呢!」

  麥無名卻是失意地說:「小兄雖然也在江湖中行走了一段時日,但人家都以為是另一個麥小雲呢!」

  「如今他們不是已經知道有兩個麥小雲了嗎?」

  孤雲大師聽了心中突然一動,他接口說:「小雲,你們二人可有血親關係?」

  「應該不會,侄兒家中是數代單傳。」

  孤雲大師不禁喟然歎息了一聲。

  「造物神奇,莫甚於此……」

  「鏜、鏜、鏜……」

  是膳鐘,膳鐘響了,是用午膳的時刻到了。

  孤雲大師笑笑說:「走,我們用膳去。」

  他站了起來,緩緩朝房門口行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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